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桯史卷第九

 

  裕陵聖瑞

  狀元雙筆

  堯舜二字

  正隆南寇

  鼈渡橋

  燕山先見

  蠲毒圓

  憲聖護醫

  魯公拜後

  金陵無名詩

  萬歲山瑞禽

  王涇庸醫

  黑虎王醫師

  ○裕陵聖瑞

  裕陵年十三,居于濮邸。一日正晝憇便寢,英祖忽顧問何在,左右褰帳,方見偃臥,有紫氣自鼻中出,盤旋如香篆,大駭,亟以聞。英祖笑曰:「勿視也。」後三年,亦以在寢寤驚,欽聖請其故,曰:「方熟寐,忽覺身在雲表,有二神人捧足以登天,是以嘑耳!」既而果登大寶,元祐元年三月十四日,詔錄聖瑞之詳,付宗正寺。

  ○狀元雙筆

  內黃傅珏者,以財雄大名。父世隆,決科為二千石。珏不力於學,弁鶡碌碌下僚,獨能知人。嘗坐都市,閱公卿車騎之過者,言它日位所至,無毫髮差。初不能相術,每曰:「予自得於心,亦不能解也。」嘗寓北海,王沂公 【 曾】 始就鄉舉,珏偶俟其姻于棘圍之外 【 棘圍 嘉靖本「圍」作「闈」。】 ,遇之,明日,以雙筆要而遺之,曰:「公必冠多士,位宰相,它日無相忘。」聞者皆笑。珏不為怍,遂定交,傾貲以助其用,沂公賴之。既而如言,故沂公與其二弟以兄事之,終身不少替。前輩風誼凜凜固可敬,而珏之識亦未易多得也。珏死明道間,官止右班殿直,監博州酒。其孫獻簡 【 堯俞】 ,元祐中為中書侍郎,自誌其墓,余舊嘗見前輩所記,與誌微不同。

  ○堯舜二字

  歐陽文忠知貢舉,省闈故事,士子有疑,許上請。文忠方以復古道自任,將明告之,以崇雅黜浮,期以丕變文格,蓋至日昃,猶有喋喋弗去者,過晡稍閴矣。方與諸公酌酒賦詩,士又有扣簾,梅聖俞怒曰:「瀆則不告,當勿對。」文忠不可,竟出應,鵠袍環立觀所問。士忽前曰:「諸生欲用堯舜字,而疑其為一事或二事,惟先生幸教之。」觀者鬨然笑。文忠不動色,徐曰:「似此疑事誠恐其誤,但不必用可也。」內外又一笑。它日每為學者言,必蹙頞及之,一時傳以為雅謔。余按東齋記事,指為楊文公,而徒問其為幾時人,歲遠傳疑,未知孰是。然是舉也,實得東坡先生,識者謂不啻足為詞場刷恥矣,彼士何嗤。

  ○正隆南寇

  金國偽正隆丁丑春二月,逆亮御武德殿,召其臣吏部尚書李通,刑部尚書胡勵,翰林直學士蕭廉,賜坐而語之曰:「朕自即位,視閱章奏,治宮中事,常至丙夜,始御內寢。疇昔之夜,方就榻,恍惚如親覿有二青衣,持幢節自天降,授朕以幅紙若牒,謂上帝有宣命。朕再拜受,遂佩弓矢,具鍪鎧,將從之前。而朕常所御小騅號小將軍者,儵已空勒待墀下 【 空勒 集成本、四庫本、學津本「空」字均作「鞚」。】 ,青衣揖就騎。既行,但覺雲霧勃郁,起馬蹄間,下如海濤洶湧。方覺心悸,望一門正開,金碧焜燿,青衣指之曰:『天門也。』朕隨入焉。又里許,至鈞天之宮,嚴邃宏麗,光明奪目。朕意欲馳,二金甲人謂朕曰『此非人間,可下馬步入。』及殿下,垂簾若有所待。須臾,有朱衣出,賛拜,髣髴聞上語,如嬰兒,使青衣傳宣畀朕曰:『天策上將,令征某國。』朕伏而謝。出復就馬,見兵如鬼者,左右前後,杳無邊際。發一矢射之,萬鬼齊喏,聲如震雷,驚而寤,喏猶不絕於耳。朕立遣內侍至廐,視小將軍,喘汗雨浹,取箭箙數之,亦亡其一矣。昭應如此,豈天假手於我,令混江南之車書乎?方與卿等圖之,謹無洩。」衆皆稱賀,於是始萌芽南牧之議矣。明年夏五月,復召通及翰林學士承旨翟永固、宣徽使敬嗣暉、翰林直學士韓汝嘉入見薰風殿,問曰:「朕欲遷都于汴,遂以伐宋,使海內一統,卿意如何?」通以天時人事不可失機為對,亮大悅。永固却立楹間,亮顧見之,問之,故徐進曰:「臣有愚慮,請殫一得。本朝自海上造邦,民未見德,而黷兵是聞,皇統亦知其不戢之自焚也。故雖如梁王之武毅,猶以和為長策。今宋室偏安,天命未改,金繒締好,歲事無闕,遽欲出無名之師,以事遠征,臣竊以為未便。兼中都始成,未及數載,帑藏虛乏,丁壯疲瘁,營汴而居,是欲竭根本富庶之力,以繕爭戰丘墟之地,尤為非宜。臣事陛下,不敢不以正對,因伏地請死。」亮以問暉、汝嘉,暉是通,汝嘉是永固。亮大怒,拂袖起,傳宣二臣殿側聽旨,繼而召翰林待制綦戩講漢史 【 翰林待制綦戩 畢沅續資治通鑑卷一百三十二載正隆南寇事,作「翰林應奉文字綦戩」。】 ,戩及陸賈新語事,亮怒稍霽,乃赦之。明日,通為右丞,暉為參知政事 【 通為右丞暉為參知政事 金史海陵本紀正隆三年七月:「左宣徽使敬嗣暉、戶部尚書李通為參知政事。」】 ,永固遂請老。又明年,左丞相張浩及暉,與叛臣孔彥舟、內侍梁漢臣卒營汴焉 【 內侍梁漢臣 金史、續資治通鑑均作「梁珫」。金史梁珫傳:「營建南京宮室,海陵數數使珫往視工役。……雖丞相張浩亦曲意事之,與之均禮。」】 。帝豝之禍實昉此。汝嘉又二年來盱眙傳命諭,却我使人徐嚞等,歸而微諫,竟不免戮。余讀張棣正隆事迹,博考它記,而得其顛末。熊克中興小曆,書於紹興二十八年者,蓋誤以薰風之事,合於武德云。梁王者,大酋兀朮之封,李大諒征蒙記謂嘗追冊以帝號。按紹興辛巳,高景山來求淮漢地,指初畫疆事,亦以為梁王,要當以國中通言者為正。

  ○鼈渡橋

  虞雍公 【 允文】 以西掖贊督議,既却逆亮于采石,還至金陵,謁葉樞密 【 義問】 于玉帳,留鑰,張忠定 【 燾】 及幕屬馮校書 【 方】 、洪檢詳 【 邁】 在焉,相與勞問江上戰拒之詳。天風欲雪,因留卯飲,酒方行,流星警報沓至,蓋亮已懲前衂,將改圖瓜洲。坐上皆恐,謂其必致怨於我也。時劉武忠 【 錡】 屯京口,病且亟,度未必可倚,議遣幕府合謀支敵。衆以雍公新立功,咸屬目,葉四顧久之,酌巵醪以前曰:「馮洪二君雖參帷幄,實未履行陣,舍人威名方新,士卒想望,勉為國家,卒此勳業,義問與有賴焉。」雍公受巵起立曰:「某去則不妨,然記得一小話,敢為都督誦之。昔有人得一鼈,欲烹而食之,不忍當殺生之名,乃熾火使釜水百沸,橫篠為橋,與鼈約曰:『能渡此則活汝。』鼈知主人以計取之,勉力爬沙,僅能一渡。主人曰:『汝能渡橋甚善,更為渡一遭,我欲觀之。』僕之此行,無乃類是乎!」席上皆笑。已而雍公竟如鎮江,亮不克渡而弒,自此簡上知,馴致魁柄。鼈渡,本諺語,以為蟹,其義則同。

  ○燕山先見

  宣和將伐燕,用其降人馬植之謀,由登、萊航海以使于女真,約盡取遼地而分之,子女玉帛歸女真,土地歸我。議既定矣,宇文肅愍 【 虛中】 在西掖,昌言開邊之非策,論事亹亹,王黼惡之。及童貫、蔡攸以宣威建臺,遂使之參謀,意欲溷以同浴 【 溷以同浴 四庫本「浴」作「俗」,疑是。】 ,且窒其口。時有旨,兵興避事 【 兵興避事 「兵興」原作「乏興」,今據四庫本校改。】 ,皆從軍法。肅愍不得免,乃上書極諫曰:「臣伏覩陛下恢睿聖英武之略,紹祖宗之詒謀,將舉仁義之師,復燕雲之故境,不以臣愚不肖,使參預機密。臣被命之初,意謂朝廷未有定議,欲命臣經度,相視其事。及至河北諸路,見朝廷命將帥,調兵旅,厲器械,轉移錢糧,已有擇日定舉之說。臣既與軍政,苟有所見,豈敢隱嘿,輒具利害,仰干淵聽。臣聞用兵之策,必先計強弱虛實,知彼知己,以圖萬全。今論財用之多寡,指宣撫司所置,便為財用有餘,若沿邊諸郡帑藏空虛,廩食不繼,則略而不問。論士卒之強弱,視宣撫司所駐,便言兵甲精銳,若沿邊諸郡,士不練習,武備刓缺,則置而不講。夫邊圉無應敵之具,軍府無數日之糧,雖孫、吴復生,亦未可舉師,是在我者,未有萬全之策也。用兵之道,禦攻者易,攻人者難;守城者易,攻城者難;守者在內,而攻者在外,在內為主而常逸,在外為客而常勞,逸者必安,勞者必危。今宣撫司兵,約有六萬,邊鄙可用,不過數千。契丹九大王耶律淳者,智略輻湊,素得士心,國主委任,信而不疑。今欲亟進兵於燕城之下,使契丹自西山以輕兵絕吾糧道,又自營平以重兵壓我營壘,我之糧道不繼,而耶律淳者激勵衆心,堅城自守,則我亦危殆矣。是在彼者,未有必勝之兆也,夫在我無萬全之策,在彼亦未可必勝,茲事一舉,乃安危存亡之所繫,豈可輕議乎?且中國與契丹講和,今踰百年,間有貪惏,不過欲得關南十縣而止耳;間有傲慢,不過對中國使人稍虧禮節而止耳。自女真侵削以來,嚮慕本朝,一切恭順。今捨恭順之契丹,不封殖拯救 【 不封殖拯救 原作「不封植拯救」。按本條後文記徽宗所言:「封殖契丹以為藩籬之議」,與本句文字同;且集成本、四庫本、學津本「植」均作「殖」,因據改。】 ,為我藩籬;而遠踰海外,引強悍之女真以為鄰國,彼既籍百勝之勢,虛喝驕矜,不可以禮義服也,不可以言說諭也。視中國與契丹,拏兵不止,鏖戰不解,勝負未決,強弱未分,持卞莊兩鬬之說,引兵踰古北口,撫有悖桀之衆,繫纍契丹君臣,雄據朔漠,貪心不止,越逸疆圉,憑陵中夏。以百年怠墮之兵,而當新銳難敵之虜;以寡謀持重、久安閑逸之將,而角逐於血肉之林,巧拙異謀,勇怯異勢,臣恐中國之邊患,未有寧息之期也。譬猶富人有萬金之產,與寒士為隣,欲肆并吞,以廣其居,乃引強盜而謀曰:『彼之所處,汝居其半,彼之所畜,汝取其全。』強盜從之。寒士既亡,雖有萬金之富,日為切鄰強盜所窺,欲一夕高枕安臥,其可得乎!愚見竊以為確喻。望陛下思祖宗創業之艱難,念鄰域百年之盟好,下臣此章,使百寮廷議。儻臣言可採,乞降詔旨,罷將帥還朝,無滋邊隙,俾中國衣冠禮義之俗,永覩昇平,天下幸甚,冒昧盡言,不任戰慄。」書下三省,黼讀之,大怒,捃以他事,除集英殿脩撰,督戰益急,而北事始不可收拾矣。遼又有降將曰郭藥師,統其卒曰「常勝軍」,怙寵負衆,漸桀驁不可馴。肅愍憂之,力言于朝,請以恩禮,留之京師,盡使挈致家屬,居于賜第,緩急有用,只以單騎遣行,事畢即歸,以杜後患,亦弗聽。既而金人寒盟,藥師首叛,粘罕遂犯太原。肅愍以宣諭使事歸奏,徽祖見之,歎曰:「王黼不用卿封殖契丹以為藩籬之議,是以有此。」是日,遂詔於榻前草詔罪己,大革弊政,其略曰:「百姓怨懟而朕不知,上天震怒而朕不悟。」令下,人心大悅。識者以比陸贄感泣山東之詔云。植之歸,以童貫先改姓名,李良嗣後賜國姓,靖康初伏誅。藥師仕金,至安邦鎮國功臣,其子亦顯。

  ○蠲毒圓

  高皇毓聖中原,得西北之正氣,夙賦充實,自少至耄,未嘗用溫劑。每小不怡,輒進蠲毒圓數百,一以芫花、大黃、大戟為主,侍醫縮頸,而上服之自如。有王涇者,以伎進,侈言勇往,居之不怍,間奉圭匕,先意持論,自詭無傷。孝宗素危之,屢詰責,要以禍福,弗之顧。淳熙丁未,聖壽踰八齡矣。一日,進餛飩,覺胸膈欬壅,涇猶主前藥,既投而不支,遂以大漸。孝宗震怒,立詔誅之。慈福要上苦諫,薄不獲已,減死黥流,杖脊朝天門。中使涖焉,方覬其速斃,涇貨五伯下其手,卒得活。初,巨醫王繼先幸紹興,始用是,取驗。孝宗在朱邸,扈蹕視師至建康,館秦檜故第。史文惠為講官,實從行,燕之正堂,而命莊文醴、曾龍于後圃。孝宗樂,飲以碼■〈瑙,石代王〉觥,釂者十二,因游于圃,二臣復各獻一巵。後三日,屬疾,高皇賜藥,使內侍視之服。文惠聞之,疑其為蠲毒,亟袖人參圓入,問而信,遂竊易之,僅瘉。是日微文惠,幾殆。高皇蓋主此,而不知南北之異稟也。涇祖繼先之緒餘,株守不變,是以敗云。

  ○憲聖護醫

  憲聖后在慈福,慶元丁巳,朝廷方卜郊,而后不豫,始猶自彊起,曰:「上始郊,不可以吾故溷齋思。」敕左右勿奏。十一月乙巳,還御端門,肆眚竣事,趣駕至宮,而大漸矣。先是旬日忽寢疾,侍醫進藥,輒却之。咸請其故,喟然曰:「吾壽八),而以醫累人耶?」意懲王涇之得罪也。故廟謚之議曰:「却藥輟進,務全護醫。」蓋紀實云。京魏公 【 鏜】 時當軸,嘗親為客言。慈聖所謂只此日去,免煩他百官,其達死生之變,真若出一揆也。

  ○魯公拜後

  慶元間,有宿儒,以文名入鼇掖為承旨,朝議謂且大用。會韓平原有歸子曰葎,先鈐吴門兵時,出妾方娠,鬻當湖巨室魯氏,得男焉,葎也。既貴,無他子,遂以重幣請于魯而歸之。始至,而平原適有恩制當降麻,偶不詳知,遂於廷綸中,用魯公拜後事,意蓋指忠獻耳。有欲進者忌之,摘其語,謂含譏刺。平原讀之,見其姓之偶符,大怒,不踰月,遂去國,終其身不復用。當其下筆時,初不自覺轉喉之觸。謂禍福不可以智力勝,當於此乎占之。

  ○金陵無名詩 【 金陵無名詩 鐵琴銅劍樓藏元刊本於題下有陳文東批點:「或傳是劉貢父題其行李中枕屏。」】

  熙寧七年四月,王荊公罷相,鎮金陵。是秋,江左大蝗,有無名子題詩賞心亭,曰:「青苗免役兩妨農,天下嗷嗷怨相公。惟有蝗虫感恩德,又隨鈞斾過江東。」荊公一日餞客至亭上,覽之不悅,命左右物色,竟莫知其為何人也。

  ○萬歲山瑞禽

  艮嶽初建,諸巨璫爭出新意事土木。既宏麗矣,獨念四方所貢珍禽之在圃者,不能盡馴。有市人薛翁,素以豢擾為優場戲,請于童貫,願役其間,許之。乃日集輿衛,鳴蹕張黃屋以游,至則以巨柈貯肉炙梁米,翁傚禽鳴,以致其類,既乃飽飫翔泳,聽其去來。月餘而囿者四集,不假鳴而致,益狎玩,立鞭扇間,不復畏。遂自命局曰「來儀」,所招四方籠畜者,置官司以總之。一日,徽祖幸是山,聞清道聲,望而羣翔者數萬焉。翁輒先以牙牌奏道左,曰:「萬歲山瑞禽迎駕。」上顧罔測,大喜,命以官,賚予加厚。靖康圍城之際,有詔許捕,馴籞者皆不去,民徒手得之,以充飱云。

  ○王涇庸醫

  宇文忠惠 【 紹節】 在樞府,余間見焉。因及五行之理,相與縱譚,有客在坐,偶曰:「黥醫王涇者,昨鞭背都市,流遠方。及平原用事,始得歸,稍叙故秩,自言元不曾受杖,嘗袒而示某以背,完瑩無疵,初不解其如何也。後見他醫,言杖皆有瘢,惟噬膚之初,傅以金箔,則瘢立消,意金木之性相制耳。」忠惠笑曰:「昔人有以胝足之藥售于市者,輒揭扁于門曰:『供御』。或笑其不根,聞于上,召而罪之。既而宥其愚,及出,乃復增四字曰:『曾經宣喚』。今此方無乃其比耶!子將誰售。」客亦笑不敢應。時忠惠未識涇也。其二年,余在里下,聞忠惠不起,為位以哭,及都人來,廼云:「涇實用蠲毒瀉足疾,以致大故。朝廷知之,再命追涇所復官,免杖流永興,」余因憶在京華時,傅著作 【 行簡】 姚冑丞 【 師臯】 皆甘涇餌,目擊其殞。著作未啟手足,猶進一刀圭,不脫口而逝。余一日隨班景靈,見冑丞殿門下,云痰癖新愈,因相勞苦。則曰:「王御醫實生我,癖去矣,痰下者數斗,今顧疲苶,他則無恙。」余聞而私憂之,謂未必能勝,未旬,果卒。嗟夫!醫之害如此哉,追思疇昔之言,為之流涕,並志顛末以悼其庸。

  ○黑虎王醫師

  余稚年入閩過福,聞有黑虎王醫師者,富甲一郡,問之,則繼先之別名也。繼先世業醫,其大父居京師,以黑虎丹自名,因號「黑虎王家」。及繼先幸於高宗,積官留後,通國稱為醫師,雖貶猶得麗於稱謂焉。初,秦檜擅權而未張,頗賂上左右以固寵繼先寔表裏之。當其盛時,勢焰與檜挈,大張去為而下不論也。諸大帥率相與父事,王勝在偏校,因韓蘄王以求見,首願為養子,遂帥金陵軍。聞者爭傚,不以為怪。檜欲貴其婣族,不自言,每請進繼先之黨與官;繼先亦乘間為檜請,諸子至列延閣,金紫盈門。揜顧賕謝,攘市便腴,抑民子女為妾侍,罪不可勝紀,而衣憑城社,中外不敢議者三十年。紹興辛巳六月,蜀人杜 【 華老】 為南牀,擬擊之而未發。會邊釁啟,繼先首輦重寶為南遁計,都城為之騷然。上聞之不樂。劉武忠 【 錡】 帥京口,請以先發制人之策,決用兵。上意猶隱忍不決,亶欲以兵應。繼先素怯,猶幸和議之堅以竊安,因間言于上曰:「邊鄙本無事,蓋新進用主兵官,好作弗靖,欲邀功耳。各斬一二人,和可復固。」上不答,徐謂侍貂曰:「是欲我斬劉錡耶?」於是素軋其下而不得逞者,頗浸潤及之矣。逆亮索我大臣,廷遣徐嚞、張掄往聘,亮以非指,使諫議大夫韓汝嘉至盱眙止之,更令遣所索。奏至,上適在劉婕妤閤,當饋輟食,婕妤怪之,問諸侍貂而得其繇,進說寬譬,頗與繼先之言符,上大驚,問曰:「汝安得此?」婕妤不能隱,具以所聞對。遂益怒。丁未,詔婕妤歸別第。莘老遂上疏,列其十罪。初進讀,玉色猶怫然,莘老扣榻曰:「臣以執法事陛下,不能去一醫,死不敢退。」猶未許,因密言外議謂繼先以左道幸,恐謗議叢起,臣且不忍聽。上始變色首肯,罷朝,使宣旨曰:「朕以顯仁餌汝藥,故假爾寵,今言者如此,當不復有面目見朕,期三日有施行,其自圖之。」辛亥,遂詔繼先居于福,子孫勒停都城,田宅皆沒官,奴婢之強鬻者從便。令下,中外大悅。繼先以先事聞詔,多藏遠徙,故雖籍不害其富也。迄今其故居華棟連甍,猶號巨室,一傳而子弟蕩柝,至不能家。或者謂其致不以其道,宜於厚亡。趙牲之作中興遺史,載繼先始末極詳,參以所聞,而著其事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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