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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总理与《 红楼梦 》

  在我心目中,周总理不仅是伟人,也是英才。英才所包甚广,此刻我借用此词,特别重在文 艺方面。他对文艺有很高的天才,这天才又流溢出一脉的英气。所以他是伟人,也是俊彦。

但他从政以后,似乎有意地不多谈文艺之事,这儿当有深意,非我所宜妄揣。但即使如此, 他对文艺的深厚修养与浓郁的兴趣,依然难以尽掩。

如今即就《红楼梦》一题,略记所知所见的二三轶事。

一是恭王府与大观园的讨论考察;二是《红楼》曲艺专场他亲临赞赏;三是请越剧《红楼 》徐、王等演员到家进餐畅叙。

即此三例,已足见他对《红楼》一书的感情是何等深切了。此三事中,第二例是我亲见, 另两例是曾见文字记载,非出口传。

恭王府遗址(不是指现状,是指它明清之际的前身)即大观园的“原型”,此说是我从好几个 角度、层次的史地考证而提出的拙见。此说得到了《文汇报》多位同志的支持,在头版发了 头条文章,引起各界极大的注意。没想到,当时中央党政领导的多数人都对此发生了兴趣, 前往观看。

对此拙说,从始至终多方支持者有之,蓄疑反对者有之,先赞后反者亦有之 对“恭 王府说”的先后两态者,可举顾平旦君为例。他自初最为热情,编《大观园》一书,采拙文 拙意;凡府内新发现如古砖,如地下发掘明代碎瓷片,如谷牧同志如何重视、多次到府视察 指 示,都写信示知于我,我十分感念他。谁知前一二年“恭王府管理处”召开座谈会讨论府与 《红楼》的关系时,他一改前态,发言强调“无关”,理由是现今府内地面上都是晚清的 东西 ,没有更早的痕迹,云云。[他不提明万历十年的古砖,不提明代的木建筑(专家陈从周先 生指出),也不提比明代还古的太湖石……]这位研究者,可谓特例。同一会上,老友朱家  NFDA9先生则一句简言:“恭王府与《红楼梦》无关。”而并无任何论证(他说完那一句, 就有 事退席了)。我想,如他是指晚清恭王府居住的府宅是改造了的,已与《红楼》“无关” , 那是对的。如系认为此一遗址从早(明、清两代)就与《红楼》“无关”,那就太武断了。 不 知老友看过拙著所列诸多物证、史证、诗证、文证、民间口碑证……否?岂可只用一个如此 简单化了的“无关”二字“了”之?(详证可看拙著《红楼梦访真》,原名《恭王府与红楼梦 》) 。

第一类老友赵光华先生就是从60年代之初因议此题而结识的。承他的介绍,得见北京文化部 门的一份打印文件,记录一次他们有人参加了亲聆周总理谈话内容。那次周总理莅临恭王府 花园,高兴地游赏了诸般景色——那时残敝已甚了。陪同诸人中有王昆仑,当时是北京市副 市长。据我记忆,当时周总理就问他:“你看像不像(大观园)?”王答:“我看不像,园子 显 得不够大。”(意谓《红楼梦》所写的地方似乎很大)周总理说:“你就当它像,讲讲我听 嘛!”这时,有人提到拙说的事,周总理因而说道:

“要说人家是想象,人家也总有一定理由。不要轻率地肯定它就是《红楼梦》的大观园;但 也不要轻率地否定它就不是。”

这就要紧极了!总理实际上是赞同拙说,但作为领导人不便把话说“死”(那将限制了不同意 见),故而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。

这不是我为拙说强拉硬解,总理的赞成此说,成了“四人帮”多次言词中强烈反对周总理的 一项“条款”。

总理还曾明白指示:以后可将此一府园建为曹雪芹纪 念馆。( 可异的是后来谁 也不曾尊重和落实这一指示。倒是出来不少无理由的否定者。)

周总理亲临《红楼》曲艺专场倾赏的事实,是1962年1月的一段经历,我所目击。

那次是天津的鼓书名家来京献艺,是配合纪念,并非公开卖票的演出。地点在文联礼堂。

这确实是一场盛会,曲艺界不知有否纪录记载?当时的台上台下,诸般人位歌声,都已难再 得了。

天津是曲艺基地,那次精选的名角中,八角鼓是石慧儒,梅花调是花五宝,京韵大鼓有骆玉 笙,悉为一时首席 艺人。( 名单已记不全,但原发的节目单尚可寻查,须待异 日。)台下呢, 那可也是衣冠济济,满座名流——大约重要的红学界、文艺界、演艺界以及有关的领导层级 同志,都来了。可惜我认不全,也记不清——我不会记错的有启功,有邓拓,有吴恩裕……

恩裕兄坐在我前头,他似乎从未听过什么鼓书,当花五宝的梅花大鼓的丝弦拨动之际,他扭 回头对我说:“这种音乐真好听!”他得味了,看得出是无限新声契赏之喜悦,溢于言表。

花五宝把“黛玉葬花”刚刚唱完,鞠躬下台,接场的还未上,忽见满座中那种赞、议、说、 笑 之声响一下子截断,全“园”(其实是礼堂,已成了鼓书的“茶园”也)的一切音响静下来了 !人们都不知何事——纷纷四顾张望。

这时,大家的目光很快集中了,都向同一个聚集之点谛视。

那时的“空气”可真是灵妙无比——明明一无声响,却又清楚地感到一种惊讶欣喜的“发现 ”的兴奋之情。

原来周总理到了!

这是一种难以言传的“肃敬无声”的喜悦和幸运感。这种“空气”弥漫了整个礼堂。

当我看清时,总理已然安详地坐在中排的一个座位上,离我右边不远(隔着走道)。他悄然进 来,随便在一个空座上坐了,绝不向前排走,也绝不肯丝毫妨碍大家的凝神聆曲。

安排场面的很机灵:等台上唱毕(忘了是谁),他便命花五宝重新上场,再唱“葬花”——因 为这是名角重曲,特让总理欣赏一回。

花女史好像不嫌累,唱得更有韵味。总理鼓掌,十分欢喜。

都唱完了,一群演员(旧称叫做“鼓姬”)下得台来——围立在总理四周,恭聆讲话。

大约是她们问总理:这些《红楼》旧曲,还可以演唱吗?总理的回答是可以,若个别词句 已觉欠妥,稍改一下也就是了。

众女史听了非常之高兴——她们的艺业不致遭到批判废弃了。

周总理也极喜越剧。不太久以前,从报上看到一篇回忆,追叙60年代进京的越剧《红楼》 团 ,为中央领导献艺时,总理大为击赏,把徐玉兰、王文娟等邀到家里,待饭夜谈。据说当徐 君清唱一段精彩词句时,总理为之击节和声,十分激动。

那篇文中还特别提到:总理又曾亲领她们到恭王府去参观“大观园”!

这事对我来说,更是“得意”之极。

我不知古今中外的国家领导人中,还有无这样的丰度气质,有无这样羽扇纶巾、风流儒雅 的“顾曲家风”矣。

诗曰:

“西府”谁家秘不闻,邻坊父老证斤斤。

翻云覆雨寻常态,谁把真情诉与君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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