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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十
〈疑战〉第九十一
凡与敌对垒,我欲袭敌,须丛草杂木,多张旗帜,以为人屯。使敌备东,而击其西,则必胜。或我欲退,伪为虚阵,设留而退,敌必不敢追我。法曰:「众草多障者,疑也。」
《北史》:周武帝东征,以宇文宪为前锋,守雀鼠谷。帝亲临围晋州,齐主闻晋州被围,亦自来援。时陈王纯屯千里径,大将军永昌公椿屯鸡栖原,大将军宇文盛守汾水关,并受宪节度。〔宪〕密谓椿曰:「兵者,诡道。汝今为营,不须张幕,可伐柏为庵,示有所处。〔令〕兵去之后,贼至犹疑。」时齐主分兵〔万人〕向千里径,又遣众出汾水关,自帅大军与椿对。椿告齐兵急,宪自往救之。会军败,齐追逐,师夜引还。齐人果以柏庵为帐幕之备,遂不敢进。翌日始悟。
〈穷战〉第九十二
凡战,如我众敌寡,彼必畏我军势,不战而遁,切勿追之,盖物极则反也。宜整兵缓追,则胜。法曰:「穷寇勿迫。」
汉,赵充国讨先零羌,兵至羌虏所。羌久屯聚,懈弛,望见大军,弃辎重,欲渡湟水。道隘狭,充国徐行驱之。或曰:「逐利行迟。」充国曰:「此穷寇,不可迫也。缓之则走不顾,急之则还死战。」诸校皆曰:「善。」羌赴水溺死者数百,余皆奔溃。
〈风战〉第九十三
凡与敌战,若遇风顺,致势而击之;若遇风逆,出不意而捣之,则无有不胜。法曰:「风顺,致势而从之;风逆,坚阵以待之。」
《五代史》:晋北面行营都招讨使杜重威等,与契丹战于阳城,为虏所围,而军中无水,穿井辄崩;又东北风大起,虏顺风纵火,扬尘以助其势。军士皆愤怒,大呼曰:「都招讨何以用兵,令士卒枉死!」诸将请战,杜重威曰:「候风少缓,徐观可否。」〔马步都监〕李守贞曰:「风沙之内,彼众我寡,莫测多少,惟力战者胜,此风力助我也。」即呼曰:「诸军齐击贼!」〔马军左厢都排阵使〕张彦泽召诸将问计,或曰:「虏得风势,宜待风回。」彦泽亦以为然。〔马军〕右厢副〔阵〕使药元福谓曰:「今军饥渴已甚,待风回,吾属皆为虏矣!且敌谓我不能逆风以战,宜出其不意急击之。此诡道也。」〔马步左右厢都排阵使〕符彦卿等乃将精骑,奋力击之,逐北二十余里。契丹主奚车走十余里,追兵击之,得一橐驼,乘之遁去。晋军乃〔退保〕定〔州〕。
〈雪战〉第九十四
凡与敌相攻,若雨雪不止,视敌不备,可潜兵击之,其势可破。法曰:「攻其所不戒。」
唐遣唐邓节度使李愬讨吴元济。先是愬遣将将二千余骑巡逻,遇贼将丁士良,与战,擒之。士良,元济骁将,常为东边患。众请刳其心,愬许之。士良无惧色,遂命解其缚,士良请尽死以报其德,愬署为捉生将。士良言于愬曰:「吴秀琳据文城栅,为贼左臂,官军不敢近者,有陈光洽为之主谋也。然光洽勇而轻,好自出战,请为擒之,则秀琳自降矣。」铁文及光洽被执,秀琳果降。愬延秀琳问计,秀琳答曰:「将军必欲破贼,非得李佑不可。」佑,贼健将也,有勇略,守兴桥栅,每战常轻官军,时率众割麦于野。愬遣史用诚以壮士三百伏林中,用诚诱而擒之以归。将士争请杀之,愬独待以客礼,时复与语,诸将不悦。愬力不能独完,乃械送佑之京师。先密奏曰:「若杀佑,则无成功。」诏以佑还愬,愬见大喜,署为兵马使,令佩刀出入帐中。始定破蔡之计,令佑以突将三千为前锋,李忠义副之;愬与监军将三千为中军;李进诚以三千殿为后军,令曰:「但东行!」〔行〕六十里,夜,至张柴村,尽杀其戍卒。敕士少休,令士卒食干粮,整羁靮、鞍铠、弓刃。时大雪,旗旆折裂,人马冻死者相望,人人自谓必死。诸校请所之,愬曰:「入蔡州,取吴元济。」众皆失色,相泣曰:「果落李佑奸计。」然畏愬,莫敢违。夜半,雪愈盛。分轻兵断贼朗山之援,又断洄曲及诸道桥梁。行七十里至悬瓠城。城旁皆鹅鹜池,愬令击之以乱〔军〕声。初,蔡人拒命,官军凡三十余年不能至其城下,故蔡人皆不为备。佑等攀城先登,众从之。杀守门者,而留击柝者,纳其众城中。鸡鸣雪止,遂执元济,槛送京师,而淮西悉平矣。
〈养战〉第九十五
凡与敌战,若我军曾经挫衄,须审察士卒之气。气盛,则激励再战;气衰,则且养气,待其可用而使之。法曰:「谨养勿劳,并气积力。」
秦始皇问李信曰:「吾欲取荆,度用几何人?」对曰:「不过二十万人。」及问王翦,曰:「非六十万人不可。」王曰:「将军老矣!何怯也!」乃命信及蒙恬将二十万人伐荆。翦因不用,遂谢病归频阳。信〔攻平舆〕,蒙恬〔攻寝〕,大破之。〔信又攻鄢郢,破之。〕乃引兵西,与蒙恬会城父。荆人因随之,三日不顿舍,大败信军,入两壁,杀七都尉,信奔还。王怒,自至频阳见王翦,强起之。对曰:「老臣悖乱,大王必不得已用臣,非六十万人不可。」王从之。翦遂将兵,王送至灞上。荆人闻之,悉兵以御翦。翦坚壁不战,日休士卒,洗沐而善饮食抚循之,与士卒同甘苦。久之,问军中戏乎?对曰:「方投石超距。」翦曰:「可用矣。」荆人既不得战,乃引而东。翦追击,大破之。至蕲南,杀其将军项燕,荆兵遂败走,翦乘胜略定城邑。
〈畏战〉第九十六
凡与敌战,军中有畏怯者,鼓之不进,未闻金先退,须择而杀之,以戒其众。若三军之士,人人皆惧,则不可加诛戮。须假之以颜色,示以不畏;说之以利害,喻以不死,则众心自安。法曰:「执戮禁畏。太畏则勿杀戮,示之以颜色,告之以所生。」
《南史》:陈武帝讨王僧辩,先召文育与谋。时僧辩婿杜龛据吴兴,兵甚众。武帝密令陈倩速还长城,立栅备之。龛遣将杜泰乘虚掩至。将士相视失色,倩言笑自若,部分益明,于是众心乃定。
〈书战〉第九十七
凡与敌对垒,不可令军士通家书,亲戚往来;恐言语不一,众心疑惑。法曰:「信问通,则心有所恐;亲戚往来,则心有所恋。」
蜀将关羽屯江陵,吴以吕蒙代鲁肃屯陆口。蒙初至,外倍修恩德,与羽结好。后蒙袭收公安、南郡,而蜀将皆降于蒙。蒙入据城,得羽将士家属,皆抚慰,令军卒不得干历人家,有所取求。蒙麾下士,与蒙同汝南人,取民一笠,以覆官铠;虽公,蒙犹以为犯军令,不可以乡里故废法,乃泣而斩之。于是,军中震栗,道不拾遗。蒙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,问所不足,疾病者给医药,饥寒者与衣粮。羽还,在道,每使人相问,蒙则厚遇之,周游城中,家家致问,〔或手书示信〕。羽人还,私相参问,咸贺家门无恙,相待过于平时,故羽士卒皆无斗志。会权又至,羽〔自知孤穷,乃走麦城〕,西至漳乡,众皆降,羽被杀。
〈变战〉第九十八
凡兵家之法,要在应变,好在知兵,举动必先料敌。敌无变动,则待之;乘其有变,随而应之,乃利。法曰:「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,谓之神。」
五代梁末,魏博兵乱,贺德伦降晋。庄宗入魏〔州〕,梁将刘鄩乃军于莘县,增垒浚池,自莘至河,筑甬道输饷。梁帝诏鄩出战。〔奏〕曰:「晋兵未易击,俟彼进取,苟得机便,岂敢坐滋患害?」帝又遣使问以决胜之策,对曰:「臣无奇谋,但人给十斛粮,尽皆破敌。」帝怒曰:「将军留米将疗饥耶?」又遣使督战。鄩谓诸校曰:「大将专征,君命有所不受。临敌制变,安可预谋。今揣彼自气盛,难可轻克,诸君以为如何?」众皆欲战,鄩默然。〔他日,〕乃复召诸将列军门,人给河水一杯,因命饮之。众未测其意,或饮或辞。鄩曰:「一杯之难若是,滔滔河流可尽乎?」众皆失色。时庄宗以兵压鄩营,亦不出。帝又数遣人促之,鄩以万人薄其营,俘获甚众。少顷,晋兵既至,鄩退,复战于故元城。庄宗与李嗣源、李存审夹击,梁兵大败。
〈好战〉第九十九
夫兵者,凶器也;战者,逆德也。实不获已而用之。不可以国之大、民之众,尽锐征伐,争战不止,终致败亡,悔无所追。然兵犹火也,弗戢,将有自焚之患;黩武穷兵,祸不旋踵。法曰:「国虽大,好战必亡。」
隋之炀帝,国非不大,民非不众,嗜武好战,日寻干戈,征伐不休,及事变兵败辽城,祸起萧墙,岂不为后世笑乎?吁,为人君者,可不慎哉!
〈忘战〉第一百
凡安不忘危,治不忘乱,圣人之深诫也。天下无事,不可废武,虑有弗庭,无以捍御。必须内修文德,外严武备,怀柔远人,戒不虞也。四时讲武之礼,所以示国不忘战。不忘战者,教民不离乎习兵也。法曰:「天下虽安,忘战必危。」
唐玄宗时,承平日久,毁戈牧马,罢将销兵,国不知备,民不知战。及安史之乱,仓卒变生于不图,文士不足以为将,市人不足以为战,而神器几危,旧物几失。吁,战岂可忘乎哉!
〔《百战奇略》卷十终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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