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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八

 

 

  〈分战〉第七十一

  凡与敌战,若我众敌寡,当择平易宽广之地以胜之。若五倍于敌,则三术为正,二术为奇;三倍于敌,二术为正,一术为奇。所谓一以当其前,一以攻其后。法曰:「分不分为縻军。」

  梁将陈霸先、王僧辩讨侯景,军于张公洲。高旗巨舰,截江蔽空,乘潮顺流。景登石头,望之不悦,曰:「彼军士有如是之气,不可易也。」帅铁骑万人,鸣鼓而前。霸先谓僧辩曰:「善用兵者,如常山之蛇,首尾相应。贼今送死,欲为一战。我众彼寡,宜分其势。」僧辩从之,以劲弩当其前,轻锐蹂其后,大阵冲其中。景遂大溃,弃城而走。

  〈合战〉第七十二

  凡兵散则势弱,聚则势强,兵家之常情也。若我兵分屯数处,敌若以众攻我,当合军以击之。法曰:「聚不聚为孤旅。」

  开元时,吐蕃入寇,报新城之役,晨压官军,众寡不敌,师人皆惧焉。王忠嗣策马而进,左右驰突,如此无不辟易,出而复合,杀数百人,贼众遂乱。三军翼而击之,吐蕃大败。

  〈怒战〉第七十三

  凡与敌战,须激励士卒,使忿怒而后出战。法曰:「杀敌者,怒也。」

  汉光武建武四年,诏将军王霸、马武讨周建于垂惠。苏茂将兵四千余救建,先遣精骑遮击马武军粮,武往救之。建于城中出兵夹击武,武恃霸援,战不甚力,为茂、建所败,过霸营,大呼求救。霸曰:「贼兵势盛,出必两败,努力而已。」乃闭营坚壁。军吏皆争之。霸曰:「茂兵精锐,其众又多,吾吏士心恐,而捕虏与吾相恃,两军不一,败道也。今闭营坚守,示不相救,彼必乘势轻进;武恨无救,则其战当自倍。如此,茂众疲劳,吾乘其敝,乃可克也。」茂、建果悉兵出攻武,合战良久,霸军中壮士数十人断发请战。霸乃开营后,大叱出精骑袭其背。茂、建前后受敌,遂败走之。

  〈气战〉第七十四

  夫将之所以战者,兵也;兵之所以战者,气也;气之所以盛者,鼓也。能作士卒之气,则不可太频,太频则气易衰;不可太远,太远则力易竭。须度敌人之至六七十步之内,乃可以鼓,令士卒进战。彼衰我盛,败之必矣。法曰:「气实则斗,气夺则走。」

  春秋,齐师伐鲁,庄公将战,曹刿请从,公与之同乘,战于长勺。公将鼓之,刿曰:「未可。」齐人三鼓。刿曰:「可矣。」鼓之,齐师败绩。〔公将驰之,刿曰:「未可。」下,视其辙,登轼而望之,曰:「可矣。」遂逐齐师。既克,〕公问其故。刿对曰:「夫战,勇气也。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彼竭我盈,是以败之。」〔夫大国,难测也,惧有伏焉。吾视其辙乱,望其旗靡,故逐之。〕

  〈逐战〉第七十五

  凡追奔逐北,须审真伪。若旗齐鼓应,号令如一,纷纷纭纭,虽退走,非败也,必有奇也,须当虑之。若旗参差而不齐,鼓大小而不应,号令喧嚣而不一,此真败却也,可以力逐。法曰:「凡从勿怠,敌人或止于路,则虑之。」

  唐武德元年,太宗征薛仁杲,其将宗罗[日侯]拒之,大破于浅水原。太宗帅骑追之,直趋折[土庶]围之。仁杲将多临阵来降,复还取马,太宗纵遣之。须臾,各乘马至。太宗具知仁杲虚实,乃进兵合围。纵辩士喻以祸福,仁杲遂降。诸将皆贺,因问曰:「大王破敌,乃舍步兵,又无攻具,经薄城下,咸疑不克,而卒下之,何也?」太宗曰:「此权道〔迫之,使其计不暇发,以故克〕也。且罗[日侯]所将皆陇外人,吾虽破之,然斩获不多。若缓之,则皆入城,仁杲收而抚之,未易克也;迫之,则兵散陇外,折[土庶]自虚,仁杲破胆,不暇为谋,所以惧而降也。」

  〈归战〉第七十六

  凡与敌相攻,若敌无故退归,必须审察,果力疲粮竭,可选轻锐蹑之。若是归师,则不可遏也。法曰:「归师勿遏。」

  汉献帝建安三年,曹操围张绣于穰。刘表遣兵救之,绣欲安众守险,以绝军后。操军不得进,前后受敌,夜乃凿险〔为地道〕伪遁,伏兵以待。绣悉兵来追,操纵奇兵夹攻,大败之。谓荀彧曰:「虏遏我归师,而与吾死地战,吾是以知胜矣。」

  〈不战〉第七十七

  凡战,若敌众我寡,敌强我弱,兵势不利;彼或远来,粮饷不绝,皆不可与战,宜坚壁持久以敝之,则敌可破。法曰:「不战在我。」

  唐武德中,太宗帅兵渡河东讨刘武周。江夏王李道宗时年十七,从军,与太宗登玉壁城观贼阵,顾谓道宗曰:「贼恃其众,来邀我战,汝谓如何?」对曰:「群贼锋不可当,易以计屈,难以力争。今深沟高垒,以挫其锋,乌合之徒,莫能持久,粮运将竭,当自离散,可不战而擒也。」太宗曰:「汝见识与我相合。」后果食尽夜遁,追入介州,一战败之。

  〈必战〉第七十八

  凡兴师深入敌境,若彼坚壁不与我战,欲老我师,当攻其君主,捣其巢穴,截其归路,断其粮草,彼必不得已而须战,我以锐卒击之,可败。法曰:「我欲战,敌虽深沟高垒,不得不与我战者,攻其所必救也。」

  三国,魏明帝景初二年,召司马懿于长安,使将兵往辽东讨公孙渊。帝曰:「四千里征伐,虽云用奇,亦当任力,不当稍计役费。度渊以何计得策?」懿曰:「弃城预走,上计也;〔据辽水以〕拒大军,其次也;坐守襄平,此成擒耳。」曰:「三者何出?」懿曰:「唯明君能量彼我,预有所弃,此非渊所及也。」曰:「往还几日?」对曰:「往百日,还百日,攻百日,以六十日为休息,一年足矣。」遂进兵。渊遣将帅步骑数万屯辽隧,围堑二十余里。诸将欲击之,懿曰:「此欲老吾兵,攻之正堕其计。此王邑所以耻过昆阳也。彼大众在此,巢穴空虚。直抵襄平,出其不意,破之必矣。」乃多张旗帜,欲出其南,贼尽锐赴之。懿潜济以出其北,弃贼直趋襄平;贼将战败,懿围襄平。诸将请攻之,懿不听。陈珪曰:「昔攻上庸,旬日之半破坚城,斩孟达。今日远来,而更安缓,愚窃惑之。」懿曰:「达众少而食支一年;吾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,以一月较一年,安可不速?以四击一,正令失半而克,犹当为之。是以不计死伤,而计粮也。今贼众我寡,贼饥我饱,而雨水乃尔,攻具不设,促之何为?自发京师,不忧贼攻,但忧贼走。今贼粮垂尽,而围落未合,掠其牛马,抄其樵采,此故驱之走也。夫兵者诡道,善因事变。贼凭恃其众,故虽饥困,不肯束手,当示无能以安之。若求小利而惊之,非计也。」既而雨霁,造攻具攻之,矢石如雨,粮尽窘急,人相食,乃使其将王健、柳甫乞降,请解围,当君臣面缚,懿〔不许,〕皆斩之。渊突围而走,懿复追及梁水上杀之,辽地悉平。

  〈避战〉第七十九

  凡战,若敌强我弱,敌初来气锐,我之势弱,难以相持,且当避之,伺其疲敝而击之,则胜。法曰:「避其锐气,击其惰归。」

  汉灵帝中平六年,凉州贼王国围陈仓,以皇甫嵩讨之。董卓请速进,嵩曰:「百战百胜,不如不战而屈之。是以善用兵者,先为不可胜,以待敌之可胜。陈仓虽小,城〔守〕固备,未易拔。王国虽强,攻陈仓不下,其众必疲,疲而击之,全胜之道也。」国攻之,终不拔,其众疲敝解去。嵩进兵追击之。卓曰:「〔不可。兵法:〕穷寇勿迫,归众勿遏。」嵩曰:「不然。〔前吾不击,避其锐也;今而击之,待其衰也。所击疲师,非归众也。国众且走,莫有斗志。以整击乱,非穷寇也。〕」遂独追击而破之。卓由是有惭色。

  〈围战〉第八十

  凡围战之道,围其四面,须开一角,以示生路,使敌战不坚,则城可拔,军可破。法曰:「围师必阙。」

  汉末,曹操围壶关,攻之不拔。操曰:「城拔,皆坑之。」连月不下。曹仁言于曹操曰:「围城必示活门,所以开其生路也。今公告之必坑,使人人自为守。且城固而粮多,攻之则士卒伤,守之则延日久。今钝兵坚城下,攻必死之敌,非良策也。」操从之,乃拔其城。

  〔《百战奇略》卷八终〕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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