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術事第二
〔一〕
〔一〕黃震曰:「術事言帝王之功,當思之於身,舜棄黃金,禹捐珠玉,道取其至要。」錢鶴灘曰:「陸賈所論,多崇儉尚靜,似有啟文、景、蕭、曹之治者。」戴彥升曰:「術事篇謂『言古者必合之今,述遠者必考之近』,故云:『書不必起仲尼之門,藥不必出扁鵲之方』,以『因世而權行』故也。吳儔執其單詞而議之,則以辭害志矣。(語見漢志攷證)」唐晏曰:「此篇主於行遠自邇,登高自卑,乃仁義之基也。」器案:術事,即本文「說事」之義,古「術」、「述」字通,述事即說事也。禮記祭義:「結諸心,形諸色,而術省之。」鄭注:「『術』當為『述』,聲之誤也。」釋文:「『術』義作『述』。」儀禮士喪禮:「不述命。」鄭注:「古文『述』皆作『術』。」
善言古者合之於今,能述〔一〕遠者考之於近〔二〕。故說事者上陳五帝之功,而思之於身,下列桀、紂之敗,而戒之於己,則德可以配日月,行可以合神靈,登高及遠,達幽洞冥〔三〕,聽之無聲,視之無形〔四〕,世人莫睹其兆〔五〕,莫知其情,校修〔六〕五經之本末,道德〔七〕之真偽,既□〔八〕其意,而不見其人。
〔一〕 「述」,子彙本、程本、兩京本、天一閣本、唐本作「術」。
〔二〕 王鳳洲曰:「首句一篇命脈。」唐晏曰:「按荀子:『善言古者必有節於今,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。』陸生學出於荀子,可證也。」器案:荀子性惡篇:「故善言古者必有節於今,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。」漢書董仲舒傳:「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,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。」鹽鐵論論菑篇:「夫道古者稽之今,言遠者合之近。」又詔聖篇:「善言天者合之人,善言古者考之今。」黃帝內經素問:「善言古者合於今,善言天者合於人。」
〔三〕 文選陸士衡漢高祖功臣頌:「通幽洞冥。」本此。
〔四〕 淮南子原道篇:「所謂一者,無匹合於天下者也,卓然獨立,塊然獨處,上通九天、下貫九野,員不中規,方不中矩,大渾而為一,葉累而無根,懷囊天地,為道關門,穆忞隱閔,純德獨存,布施而不既,用之而不勤。是故視之不見其形,聽之不聞其聲,循之不得其身;無形而有形生焉,無聲而五音鳴焉,無味而五味形焉,無色而五色成焉。」
〔五〕 文選左太沖魏都賦:「兆朕振古。」李善注:「兆猶機事之先見者也。」又孫興公遊天台山賦注引賈逵國語注:「兆,形也。」
〔六〕 校修,謂飾修也。校有修飾整比之義。文選顏延年赭白馬賦:「寶校星纏。」注:「校,裝飾也。」古書常以「校飾」連文,史記司馬相如傳封禪文:「校飾厥文。」潛夫論浮侈篇:「校飾車馬。」校飾,猶校修也。
〔七〕 禮記曲禮上:「道德仁義,非禮不成。」正義:「道者,通物之名;德者,得理之稱。……理物由於開通,其德從道生,故道在德上。此經道謂才藝,德謂善行,故鄭注周禮云:『道多才藝,德能躬行』,非是老子之道德也。熊氏云:『此是老子「失道而後德,失德而後仁,失仁而後義今」。謂道德,大而言之,則包羅萬事,小而言之,則人之才藝善行,無問大小,皆須禮以行之,是禮為道德之具,故云非禮不成。然人之才藝善行,得為道德者,以身有才藝,事得開通,身有美善,於理為德,故稱道德也。』」案荀子勸學篇亦言:「禮者,法之大分,群類之綱紀也,故學至乎禮而止矣,夫是之謂道德之極。」此儒家之道德說也,與老氏之言,區以別矣。
〔八〕 各本俱缺一字。
世俗〔一〕以為自古而傳之者〔二〕為重,以今之作者為輕〔三〕,淡〔四〕於所見,甘於所聞,惑於外貌,失〔五〕於中情。聖人不貴寡〔六〕,而世人賤眾,五穀養性〔七〕,而棄之於地,珠玉無用,而寶之於身。聖人不用珠玉而寶其身〔八〕,故舜棄〔九〕黃金於嶄巖〔一0〕之山,捐珠玉於五湖之淵〔一一〕,將以杜〔一二〕淫邪之欲,絕琦瑋之情〔一三〕。
〔一〕 陸氏以異己之學,目為世俗之說,辭而闢之,此亦承襲荀卿而來者。荀子以「假今之世,飾邪說,文姦言,以梟亂天下,矞宇嵬瑣,使天下混然不知是非治亂之所存者有人矣」,於是作非十二子以非之;又以說之未盡也,於是列舉世俗之為說者,論其乖謬,作正論以正之。於此,又有以知陸氏之學之出於荀矣。
〔二〕 彙函、品節脫「者」字。
〔三〕 彙函引穆少春曰:「言觀遠者不若求之近,慕古者不若反之身,荀卿『法後王』是也。」案:品節亦載此眉批,不言出穆少春。唐晏曰:「此論與荀卿『法後王』之說合,見陸生學出於荀也。」
〔四〕 「淡」,唐本作「澹」,古通,後不復出也。
〔五〕 「失」,兩京本、天一閣本作「朱」,未可從。
〔六〕 「聖人不貴寡」,原作「聖人貴寬」,俞樾曰:「謹按『寬』字無義,疑『實』字之誤,隸書『實』字或作『●』,見孫叔敖碑,形與『寬』似,因誤為『寬』矣。下文『舜棄黃金於嶄巖之山,禹捐珠玉於五湖之淵』,皆聖人貴實之事。」孫詒讓曰:「案『貴寬』無義,疑當作『聖人不貴寡』,『寡』與『寬』形近而誤,(干祿字書:「『寬』俗作『●』。」「寡」通作「●」,二形相似。)上又挩『不』字。『貴寡』與『賤眾』,文正相對。後慎微篇:『分財取寡』,『寡』亦訛作『寬』、(見俞氏讀書餘錄)可證,俞校謂『寬』疑『實』字之誤,未塙。」案孫說是,今據校改。
〔七〕 養性,器案:「性」讀為「生」。周禮地官大司徒職:「辨五地之物生。」杜子春讀「生」為「性」,是二字古通讀之證。
〔八〕 聖人不用珠玉而寶其身,此一句十二字原無,考後漢書班固傳注引曰:「聖人不用珠玉而寶其身,故舜棄黃金於嶄巖之山,捐珠玉於五湖之川,以杜淫邪之欲也。」(此事宋翔鳳所舉)太平御覽八0二又八0三引云:「聖人不用珠玉而寶其身。」今據訂補。
〔九〕 「棄」,宋翔鳳云:「御覽八十一引作『藏』。」器案:後漢書班固傳注、太平御覽八一一引亦作「藏」。「棄」當作「弆」,「棄」古文作「弃」,與「弆」形近而誤。集韻:「弆,藏也,或作『去』。」尋左傳昭公十九年:「紡焉以度而去之。」注:「以度城而藏之。」釋文:「去,起呂反。裴松之注魏志云:『古人謂藏為去。』案今關中猶有此音。」正義:「此婦人以麻纑度城高下,令長與城等而去藏之。去即藏也。字書以『去』作『弆』,羌莒反,謂掌物也。今關西仍呼為弆,東人輕言為去,音呂。」漢書蘇武傳:「去屮實而食之。」師古曰:「去謂藏之也,音丘呂反。」又陳遵傳:「性善書,與人尺牘,主皆藏去以為榮。」師古曰:「去亦藏也。音丘呂反,又音舉。」此皆以「去」為「弆」之證,作「藏」者,以同義字易之耳。
〔一0〕「巖」,李本、子彙本、程本、兩京本、天一閣本、彙函、品節、別解作「嵓」,古通。
〔一一〕此句「捐」上原有「禹」字,後漢書班固傳注、太平御覽八一又八一一引俱無「禹」字,今據刪削。淮南子泰族篇:「故舜深藏黃金於嶄巖之山,所以塞貪鄙之心也。」又原道篇:「藏金於山,藏珠於淵。」高誘注:「舜藏金于嶄巖之山,藏珠于五湖之淵,以塞貪淫之欲也。」即本此為說,正無「禹」字。鹽鐵論本議篇:「舜藏黃金,……所以遏貪鄙之俗而醇至誠之風也。」抱朴子安貧篇:「上智不貴難得之財,故唐、虞捐金而抵璧。」俱不言禹有藏珠事。若莊子天地篇言「藏金於山,藏珠於淵」,並不言為舜、禹事也。後漢書班固傳注引「淵」作「川」,則唐人避李淵諱改字耳。唐晏曰:「淮南子作『舜深藏黃金於嶄巖之山,所以塞貪鄙之心也』,無『禹捐珠』句。」
〔一二〕「杜」,宋翔鳳曰:「御覽作『塞』。」器案:太平御覽八一一仍作「杜」。
〔一三〕「絕琦瑋之情」,太平御覽八一一引作「絕覬媚之情也」。
道近不必出於久遠,取其致〔一〕要而有成。春秋上不及五帝,〔二〕下不至三王〔三〕,述齊桓、晉文之小善,魯之十二公〔四〕,至今之為政,足以知成敗之效〔五〕,何必於三王?故古人之所行者,亦與今世同。立事者不離道德,調弦者不失宮商〔六〕,天道調四時,人道治五常〔七〕,周公與堯、舜合符瑞〔八〕,二世與桀、紂同禍殃〔九〕。
〔一〕 「致」,崇文本同,餘本俱作「至」,題解引黃震亦作「至」,作「至」義較勝。
〔二〕 風俗通義皇霸篇:「五帝:易傳、禮記、春秋國語、太史公記:黃帝、顓頊、帝嚳、帝堯、帝舜是五帝也。」
〔三〕 風俗通義皇霸篇:「三王:禮號謚記說:『夏禹、殷湯、周武王是三王也。』尚書說:『文王作罰,刑茲無赦。』詩說:『有命自天,命此文王。』『文王受命,有此武功。』『儀刑文王,萬國作孚。』春秋說:『王者孰謂?謂文王也。』」
〔四〕 呂氏春秋求人篇:「觀於春秋,自魯隱公以至於哀公,十有二世,其所以得之,所以失之,其術一也。」十有二世,即謂自魯隱公、桓公、莊公、閔公、僖公、文公、宣公、成公、襄公、昭公、定公以至哀公十二公也。史記十二諸侯年表:「孔子明王道,干七十餘君莫能用。故西觀周室,論史記舊聞,興於魯而次春秋,上記隱,下至哀之獲麟,約其辭文,去其煩重,以制義法。王道備,人事浹。」
〔五〕 俞樾曰:「謹按:『魯』下衍『之』字,『至今』二字當在『政』字下,本作『述齊桓、晉文之小善,魯十二公之為政,至今足以知成敗之效』。」器案:春秋繁露精華篇:「吾按春秋而觀成敗,乃切悁悁於前世之興亡也。」
〔六〕 宮商,謂音調。詩周南關雎序:「聲成文者謂之音。」鄭箋:「聲成文者,宮商上下相應。」正義以為「宮商之調」也。
〔七〕 尚書舜典:「慎徽五典。」孔氏傳:「五典,五常之教:父義,母慈,兄友,弟恭,子孝。」正義曰:「五者皆可常行。」
〔八〕 符瑞,符命瑞應。文選司馬長卿封禪文:「符瑞臻茲。」西京雜記三:「樊將軍噲問於陸賈曰:『自古人君皆云受命於天,云有瑞應,豈有是乎?』陸賈應之曰:『有。夫目瞤得酒食,燈火花得錢財,乾鵲噪而行人至,蜘蛛集而百事喜,小既有徵,大亦宜然。故目瞤則咒之,燈火花則拜之,乾鵲噪則餧之,蜘蛛集則放之;況天下大寶,人君重位,非天命何以得之哉?瑞者,寶也,信也。天以寶為信,應人之德,故曰瑞應。無天命,無寶信,不可以力取也。』」
〔九〕 「禍」,唐本作「旤」,古文,後不復出。唐晏曰:「此即所謂著秦之所以亡。」
文王生於東夷〔一〕,大禹出於西羌〔二〕,世殊而地絕,法合而度同。故聖賢與道合,愚者與禍同〔三〕,懷德者應以福,挾惡者報以凶,德薄者位危,去道者身亡,萬世不易法,古今同紀綱。
〔一〕 唐晏曰:「按文王生東夷,亦異聞。」器案:孟子離婁下:「舜生於諸馮,遷於負夏,卒於鳴條,東夷之人也。」此文「文王」疑當作「大舜」,傳鈔者涉孟子下文而誤「大舜」為「文王」耳。且「文王」亦不當列於「大禹」之前也,則其為「大舜」之誤必矣。
〔二〕 太平御覽八二引尚書帝命驗:「禹白帝精,以星感。脩苑山行,見流星,意感栗然,生姒戎文禹。」注:「姒,禹氏,禹生戎地。一名政命。」史記夏本紀正義引帝王紀:「公鯀妻脩己,見流星貫昴,夢接意感,又吞神珠薏苡,胸坼而生禹,名文命,字高密(「高」字據御覽八二引補),身九尺二寸長,本西夷人也。」
〔三〕 唐晏曰:「即孟子舜東夷之人章義。」器案:孟子離婁下:「舜生於諸馮,遷於負夏,卒於鳴條,東夷之人也。文王生於岐周,卒於畢郢,西夷之人也。地之相去也,千有餘里,世之相後也,千有餘歲,得志行乎中國,若合符節,先聖後聖,其揆一也。」「地之相去,千有餘里」,即此文之所謂「地絕」也。地絕猶楊子方言言「絕國」之絕也。淮南脩務篇:「絕國殊俗。」以「絕」「殊」對文,與此正同。
故良馬非獨騏驥〔一〕,利劍非惟〔二〕干將〔三〕,美女非獨西施〔四〕,忠臣〔五〕非獨呂望。今有馬而無王良〔六〕之御,有劍而無砥礪〔七〕之功,有女而無芳澤〔八〕之飾,有士而不遭文王,道術蓄積而不舒,美玉韞匵而深藏〔九〕。故懷道〔一0〕者須世,抱樸〔一一〕者待工,道為智者設〔一二〕,馬為御者良〔一三〕,賢為聖者用,辯〔一四〕為智者通,書為曉者傳〔一五〕,事為見者明。故制事者因其則,服藥者因其良〔一六〕。書不必起仲尼之門〔一七〕,藥不必出扁鵲〔一八〕之方,合之者善,可以為法,因世而權行〔一九〕。
〔一〕 呂氏春秋察今篇:「良劍期乎斷,不期乎鏌鎁;良馬期乎千里,不期乎驥驁。」淮南子脩務篇:「服劍者期於恬利,而不期於墨陽、莫邪;乘馬者期於千里,而不期於驊騮、綠耳。」義與此同。
〔二〕 「惟」,天一閣本、唐本作「獨」。
〔三〕 荀子性惡篇:「闔閭之干將、莫邪、鉅闕、辟閭,此皆古之良劍也。」
〔四〕 淮南脩務篇:「美人者非必西施之種。」
〔五〕 說苑臣術篇:「卑身賤體,夙興夜寐,進賢不解,數稱於往古之行(「行」上原有「德」字,今據群書治要刪)事,以厲主意,庶幾有益,以安國家社稷宗廟,如此者,忠臣也。」
〔六〕 左傳哀公二年:「郵無恤御簡子。」杜注:「郵無恤,王良也。」孟子滕文公下:「昔者,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。」趙注:「趙簡子,晉卿也。王良,善御者也。」呂氏春秋審分篇:「王良之所以使馬者約,審之以控其轡,而四馬莫敢不盡力。」高誘注:「王良,晉大夫孫無正郵良也,以善御之功,死託精於星,天文『王良策駟』是也。」淮南子覽冥篇:「王良、造父之御也。」高誘注(楚辭東方朔七諫洪興祖補注引以為許慎注)曰:「晉大夫郵無恤子良也,所謂郵良也。(「郵良」原誤作「御良」,惠棟據左傳校作「郵良」,今從之。)一名孫無政,為趙簡子御,死而託精于天駟星,天文有王良星是也。」尋史記天官書:「漢中四星曰天駟,旁一星曰王良。王良策馬,車騎滿野。」文選思玄賦注引春秋元命苞:「漢中四星,天騎一曰天駟,旁一星王良,主天馬也。」漢書王褒傳:「王良執靶。」注:「張晏曰:『王良,郵無恤,字伯樂。』師古曰:『參驗左氏傳及國語、孟子,郵無恤、郵良、劉無止(當作「郵無正」)、王良,總一人也。楚辭云:驥躊躇於敝輦,遇孫陽而得代。王逸云:孫陽,伯樂姓名也。列子云:伯樂,秦穆公時人。考其年代不相當,張說云:良字伯樂,斯失之矣。』」今案:國語晉語九:「郵無正進。」韋昭注:「無正,晉大夫郵良伯樂也。」則郵良字伯樂,匪獨張晏云然也。師古亦嘗參驗國語也,乃于韋注竟熟視無睹耶?可謂魯莽滅裂也。蓋秦穆公時之伯樂以善相馬名,趙簡子時之伯樂以善御馬名,二人者操藝各異,而古人之名字相同者又豈獨一伯樂耶?若顏氏者,誠如其所言,「斯失之矣」。
〔七〕 尸子勸學篇:「夫昆吾之金,而銖父之鐵,使於越之工鑄之以為劍,而弗加砥礪,則以刺不入,以擊不斷,磨之以礱礪,加之以黃砥,則其刺也無前,其擊也無下。」淮南子脩務篇:「夫純鉤、魚腸之始下型,擊則不能斷,刺則不能入,及加之砥礪,摩其鋒鄂,則水斷龍舟,陸剸犀甲。」山海經西山經:「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,……其中多砥礪。」郭注:「磨石也,精為砥,麄為礪也。」
〔八〕 楚辭大招:「粉白黛黑施芳澤。」王逸注:「言美女又工粧飾。」淮南子脩務篇:「曼頰皓齒,形夸(姱)骨佳,不待脂粉芳澤而性可說者,西施、陽文也。」又曰:「美不及西施,惡不若嫫母,此教訓之所諭也,而芳澤之所施。」釋名釋首飾:「芳澤者,人髮恒枯悴,以此濡澤之也。」
〔九〕 「匵」宋翔鳳云:「別本作『櫝』。」案:別解誤作「匱」。論語子罕:「有美玉於斯,韞匵而藏諸?求善價而沽諸?」集解:「馬曰:『韞,藏也。匵,匱也。謂藏諸匱中。』」釋文:「『匵』,本又作『櫝』,二字音義皆同。」
〔一0〕文選范蔚宗後漢書二十八將傳論:「其懷道無聞,委身草莽者,何可勝言。」李善注:「論語:『陽貨謂孔子曰:懷其寶而迷其邦。』淮南子曰:『今至人生於亂世,含德懷道而死者眾,天下莫知,貴其不言也。』」今案:論語陽貨篇邢昺疏:「寶以喻道德,言孔子不仕,是懷藏其道德也。」
〔一一〕「樸」,子彙本、天一閣本、彙函、品節、唐本作「璞」。老子十九章:「見素抱樸,少私寡欲。」
〔一二〕宋翔鳳云:「子彙本『設』作『說』,姜思復本、抄本『設』作『讒』,誤,意林作『設』,與此同。」器案:品節、唐本誤作「說」,李本、兩京本、天一閣本誤作「讒」,別解作「設」。太平御覽四0三引公孫尼子:「道為智者設,賢為聖者用。」即此文所本,字正作「設」。
〔一三〕楚辭宋玉九辯:「卻騏驥而不乘兮,策駑駘而取路。當世豈無騏驥兮,誠莫之能善御,見執轡者非其人兮,故駶跳而遠去。」又東方朔七諫:「卻騏驥而不乘兮,策駑駘而取路。當世豈無騏驥兮,誠無王良之善馭,見執轡者非其人兮,故駒跳而遠去。」兩文則言馬為御者非其人而不良也。
〔一四〕「辯」,意林、唐本作「辨」,古通。後不復出。
〔一五〕抱朴子喻蔽篇:「書為識者傳。」本此。
〔一六〕呂氏春秋有貴因篇,其說曰:「三代所寶莫如因,因則無敵。」漢初之相業,蕭規而曹隨,亦因是已。
〔一七〕吳儔曰:「輔政篇曰:『書不必起於仲尼之門。』夫黜仲尼之書,則道不尊矣,烏能使高帝行儒術哉?」(見王應麟漢藝文志攷證五引,「輔政」當作「術事」。)文廷式曰:「尊孔子,黜百家,自董仲舒起。陸生在漢初,宜有是言。」器案:淮南子脩務篇:「誦詩、書者期於通道略物,而不期於洪範、商頌。」又曰:「通士者不必孔、墨之類。」意亦猶此。
〔一八〕史記扁鵲列傳:「扁鵲者,勃海郡鄚人也,(「鄚」原作「鄭」,今從集解、索隱說校改。)姓秦氏,名越人。」又太史公自序:「扁鵲言醫,為方者宗,守數精明,後世修序,弗能易也。」
〔一九〕「世」,別解作「此」。俞樾曰:「案:『之者』字,『可』字並衍文,本作『合善以為法,因世而權行』,兩句相對成文,而義則相因。蓋言合古人之善以為法式,又因當世所宜而權度其行也。」
故性藏於人,則氣達於天,纖微浩大,下學上達〔一〕,事以類相從〔二〕,聲以音相應〔三〕,道唱而德和,仁立而義興,王者行之於朝廷,疋〔四〕夫行之於田,治末者調其本〔五〕,端其影者正其形〔六〕,養其根者則枝葉茂,志氣調者即〔七〕道沖〔八〕。故求遠者不可失於近,治影者不可忘其容,上明而下清,君聖而臣忠。或圖遠而失近,或道塞〔九〕而路窮。季孫貪顓臾之地,而變起〔一0〕蕭牆之內〔一一〕。夫進取〔一二〕者不可不顧難,謀事者不可不盡忠;故刑〔一三〕立則德散,佞用則忠亡。詩云:「式〔一四〕訛爾心,以蓄萬邦〔一五〕。」言一心化天下,而□□〔一六〕國治,此之謂也〔一七〕。
〔一〕 論語憲問:「下學而上達。」集解:「孔曰:『下學人事,上知天命。』」
〔二〕 易繫辭上:「方以類聚,物以群分。」
〔三〕 唐晏曰:「易曰:『同聲相應,同氣相求。』孟子曰:『養而無害,則塞乎天地之間。』陸生博學甄微,自屬聖門適派也。」案:禮記樂記:「凡音之起,由人心生也。人心之動,物使之然也,感於物而動,故形於聲。聲相應,故生變,變成萬物謂之音。」注:「宮商角徵羽雜比曰音,單出曰聲。」
〔四〕 「疋」,天一閣本、傅校本、唐本作「匹」,古通。後不復出。
〔五〕 「調」,子彙本、彙函、品節作「求」。案:文選藉田賦注:「陸賈新語注(當衍)曰:『治末者調其本。』李奇漢書注曰:『本,農也。末,賈也。』」
〔六〕 唐晏曰:「按:古無『影』字,當作『景』,此後人改。」器案:荀子君道篇:「譬之是猶立直木而恐其景之枉也,惑莫大焉。」又王霸篇:「主道治近不治遠,治明不治幽,治一不治二。主能治近則遠者理,主能治明則幽者化,主能當一則百事正。夫兼聽天下,日有餘而治不足者,如此也,是治之極也。既能治近,又務治遠,既能治明,又務見幽,既能當一,又務正百,是過者也,過猶不及也。辟之是猶立直木而求其影之枉也。不能治近,又務治遠,不能察明,又務見幽,不能當一,又務正百,是悖者也。辟之是猶立枉木而求其影之直也。」立論取譬,此文與之從同,亦有以見荀、陸二家之關係也。
〔七〕 「即」亦「則」也,對文則異,故分別為之耳。
〔八〕 老子第四章:「道沖而用之。」河上公注:「沖,中也。」
〔九〕 「塞」,李本、兩京本、天一閣本誤作「寒」。
〔一0〕李本、別解「起」下有「於」字。
〔一一〕論語季氏:「季氏將伐顓臾,冉有、季路見於孔子曰:『季氏將有事於顓臾。』……孔子曰:『今由與求也,相夫子,遠人不服,而不能來也;邦分崩離析,而不能守也;而謀動干戈於邦內。吾恐季孫之憂,不在顓臾,而在蕭牆之內也。』」集解:「孔曰:『顓臾,伏羲之後,風姓之國,本魯之附庸也。牆謂屏也。君臣相見之禮,至屏而加肅敬焉,是以謂之蕭牆。後季氏家臣陽虎果囚季桓子。」
〔一二〕文選任彥昇奏彈曹景宗:「更謀進取。」注:「漢書:『諸將曰:楚數進取。』如淳曰:『數進取,多所攻也。』」案:引漢書,見高帝紀。
〔一三〕「刑」原誤「形」,今改。「刑」與「德」對言,與下句以「忠」、「佞」對言,用法正同。
〔一四〕「式」,程本、兩京本、天一閣本、別解作「或」,誤。
〔一五〕詩小雅節南山文也。鄭箋云:「訛,化;畜,養也。」
〔一六〕各本俱缺二字,崇文本「而」下云:「缺二字。」傅校本刪去此三字。別解只作一□,未可從。
〔一七〕黃東發曰:「世俗慕古卑今,溺於聞見,讀此覺而易行,令人遠慕之心,灑然易轍。而轉換多,關鑽嚴,意決永,似散漫而不散漫,似整齊而不整齊,古來有數文字。」陳明卿曰:「為馬上公發藥。」唐晏曰:「案小雅節南山之卒章,毛傳:『訛,化也。』陸生此訓與毛同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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