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诈以帚柄耍轿夫

 

  城西驿上至建溪陆路一百二十里,常轿价只一钱六分;或路少行客,则减下一钱四分或一钱二分,亦抬。但先邀轿价入手,便五里一放。略有小坡,又放下不抬。大抵坐轿两分,步走一分。凡往来客旅,无不被其笼络者。或当考期,应试士子归家,轿价便增至二钱四分,至少者二钱。不先秤银不抬。若银揽到手,不抬上二十里,便转雇上路夫去,把好价减,只以一分一铺转雇他人抬之。其下手抬者,仍旧五里一放,动曰:“我未得时价。”士子不得已,又重加之。但士人往来简少,都无与较。

  有一提控,不时往来于路,屡被轿夫刁蹬。一日,复要上县,先把两条纸,题四句嘲诗,以方纸包之,再用敝帚柄两个截齐,以绵纸封之,如两匹缎样。次日,自负上路,轿夫争来抬之。提控曰:“吾为一紧急事回家,身无现银。有能送我直到家者,议轿价二钱,又赏汝今晚明早酒饭。若要现银及转雇,则不能也。”内有二轿夫愿抬。遂以两封缎缚于轿,叮咛曰:“善安顿之,勿损坏!”才升轿,又曰:“我到回窑街,要寄一急信与人。你等到那里,慎勿忘也!”未半午后,已到回窑。提控曰:“你在此暂等,我去寄信便来。”其实抽身从小路归家,一饭久不来。两轿夫曰:“他坐话不觉久。有此两匹绸缎在此,我与你奔回,何须等他!”二人疾行,近晚归家。一曰:“各执一匹去。”一曰:“倘有好歹,须相添贴。”两人扯开绵纸,只是两截敝帚柄,重重封裹。又各有一方包,疑是书信。开之,见有纸题大字云:“轿夫常骗人,今也被我骗。若非两帚柄,险失两匹缎。”二人在家大骂曰:“光棍精光棍!”邻家轿夫闻之,入问何故各骂光棍,二轿夫叙其缘由如此。邻轿夫大笑而出,将两帚柄半封半露挂于排栅边,以两纸诗贴于旁。见者诵其诗,又看其帚柄,无不大笑曰:“此提控甚善骗。只你二轿夫亦不合起歹心,早是敝帚柄,故敢扬言骂人;若果是绸缎,你尚恐人知,那相公能寻汝取乎?此是你不是,何骂相公为?”

  后三日,提控回,见此诗尚贴在排栅,故问居旁人曰:“前日人寄我两匹缎,被两轿夫抬走,你们亦闻得乎?”人知是此提控弄轿,曰:“你也勿寻缎,那轿夫亦不敢出索轿钱矣。”提控亦大笑而去。

  按:提控骗轿坐者非棍也,此两轿夫则棍耳。不然,何提控再回询问,而轿夫不敢出也?此谓借棍术,还驭棍徒,亦巧矣。然凡远出,若雇轿夫、挑夫,须从店主同雇。彼知役夫根脚,斯无拐逃失落之虞矣。

  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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