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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中

 

  紹宗皇帝紀

  紹宗襄皇帝(校者案:「清史紀事本末」卷八載:『永曆十四年夏四月,上思文皇帝謚號曰「紹宗襄皇帝」』。今據以補入)諱聿鍵,小字長壽;高皇帝九世孫也。父義,以唐世子追封裕王,國於南陽府;母毛氏。聿鍵生三歲,祖端王惑於嬖妾,囚世子承奉所;聿鍵從之囚。稍長讀書,即能識大義。年〔二〕十八,尚未請名。世子為其弟毒死,端王諱之;將傳國於次子。守道陳奇瑜入吊,謂端王曰:『世子薨逝不明,若又不立其子,事必發覺』。端王懼,始為聿鍵請名,立為世孫。

  崇禎五年,聿鍵年三十有一,襲王位;選妃曾氏,諸生曾文彥女也。

  七年,流寇披猖,南陽當其衝;又其城庳薄,王捐千金謀修築。太守陳振豪不授功,王疏參之;烈皇帝震怒,逮振豪置理。王又援潞王近事,乞增兵三千人、設參將一員;不許。

  八年冬,賊再犯南陽。王上疏云:『臣府護衛一千二百人,近制以其半為汴梁班軍,給撫臣以下繇役,無謂;惟明詔念臣困阨,以全軍見還』。詔報曰:『南陽班軍番直,祖制已久,朕不敢變』。

  時烈皇帝欲行宗室換授之法,陳子壯署禮部事,執不可。王貽書子壯,稱說典訓、援據經傳以相駁難;上乃下子壯獄。王每薄公卿為不足重,而爭宗藩體統;劾總督盧象昇不朝。其所建請煩多,廷臣忌之。

  會九年京師戒嚴,王率護軍勤王。汝南道周以典止之,不聽。至裕州,巡撫楊繩武以聞;嚴旨切責。以擅離南陽,十一月下禮部議;給事馮可賓、鍾炌議廢為庶人,安置鳳陽高牆。押發官同知張有度欲以檻車行,王自裁,不殊。至鳳陽,守陵奄人索賄不得,墩鎖以困苦之;病幾殆,曾妃割股以進,始愈。有司廩祿不時,資用乏絕。時有望氣者曰:『高牆中有天子氣』;言於淮撫路振飛。〔振飛〕因假賑罪宗入牆見王,心獨異之;王告以吏虐狀。振飛疏請加恩罪宗;贍以私錢,且謫其吏之無狀者。

  南都建號,大赦得出;封南陽王,遣官送寓廣西。道杭州,而南都陷。王勸潞王監國;三日,而潞王出降。初,清師屠揚州,乘勝至瓜州。時鄭鴻逵鎮京口,與清帥張天祿相距。天祿故史可法愛將也,鴻逵陣傷其一目;而清師編筏向京口,別由上流暗渡,遂襲破鄭師。鴻逵揚帆東遁,而戶部主事蘇觀生亦自南都走浙,與鄭胥會於杭,遂奉王入閩。

  弘光元年(清順治二年、乙酉)六月二十六日,次建安。王下令曰:『昔我太祖高皇帝掃蕩群氛,統一區宇;成祖文皇帝燕都定鼎,威震華夷。仁涵義育,累洽重熙;何期數當陽九,天降鞠凶。昔年薊北,獨深蒙難之悲;此日金陵,復有南轅之恨。孤愁涼德,雪恥未遑;念切同仇,請纓有志。今爾臣民連箋勸進,至再、至三。謂寇迫杭城,人無固志;賊臣有屈膝之議,舉國同蒙面之羞。孤覽斯言,撫膺隕涕。痛統緒之幾墜,悵天下之無君。孤不得已,俯順輿情,允從監國。謹於六月二十八日朝見臣民於建安,收拾餘燼,恢復南都;張皇六師,迎還玉輅。萃皇靈於渙散之後,出百姓於湯火之餘』。又諭鄭鴻逵出示安民於八府一州曰:『寡人布素十年,毫無煩擾;今除下程小飯,該縣官備辦外,一切供億並氈綵無益等事,俱各免行。當百姓剝膏見骸之日,寡人誓約己以安天下;違旨者,治以不忠擾民之罪。隨侍官校不過十人,敢擅取民間根薪、粒米,即時察啟請究,定然綑打八十,割耳遊示。寡人生平真性實心,字字真誠。爾各官一體遵行,毋負寡人惓惓至意』!

  翰林學士黃道周進誓師文、監國諭、祭告文、登極詔共四通,並繳賜勞銀三兩。手敕答云:『所進撰文,俱能寫孤意中事;且典核有體,孤心嘉悅,留至日備用。孤今晝夜焦勞,新創諸事,方盼先生速至,便議戰守並監國禮儀。至在途之費,上下所共需也;同艱分濟,典非溢格,不准再辭。著即祗受,稱孤軫恤至意』!又諭鄭鴻逵敕曰:『昨據先生啟請,中標黃將官領兵二千名,令把守仙嶺等關;業即俞允,兼令發犒矣。孤發旨後,思念兵將跋涉之苦,孤目親睹;今使兵將把關,必要失足其月餉,然後好責其成功。茲諭先生:各兵將一概應支糧餉。除前欠糧支並先生捐資代給者通算欠數,俟孤到省陸續照補外,今將現令把關兵將二千名,即將浦城縣現存正項銀兩,每名先給與現月(六月)一月,並再預支閏六月一月,示孤軫念兵將至意。其額兵二千,傳諭該將:一、不許兵冒領;二、不許縱兵淫、酗、賭博等弊,抖擻精神,一意防守外,仰先生即將標下大小將領年齡、籍貫、履歷速造簡明文冊一本,再歷來各將照給支餉數目、各兵行坐每名支餉數目,並自今年正月起至六月各餉支過幾月?通共領過銀數若干?現欠幾月?每月欠銀若干?通共欠餉若干?先生賠應若干?曾那應補公家別項若干?某餉斷宜急補、某宜稍緩補給,俱一一速造簡明文冊一本,共冊二本,一、二月即造進來!其發過犒銀並支過該縣兩月餉銀,給發後再行造冊;一面具啟、一面移部,以憑開銷。孤以困頓之餘,宮內生長,不諳軍國大事;惟先生竭力輔孤不逮,以全奉孤南來精忠大節』。

  時閩廣軍門劉若金欲駐福寧州,以抽洋稅;州中士民及鋪戶恐致騷擾,粘帖拒之,遂罷市激變。

  二十九日,總兵南安伯鄭芝龍進冰紗十端,漳紗、葛紗、軟紗、永春布各五端;啟曰:『芝龍盥手跪誦唐王殿下賜諭,如絲如綸,感高厚之恩。惟是天步艱難,正望蕩平之日;幸殿下神聖,允為中興之主。芝龍前得胞弟鴻逵手信,慎重之過;恐武備未周,致有窺伺,故意從迂遠之行。茲奉令旨諭示,芝龍即亟會撫按、司道及縉紳、孝廉、貢監、生員,無不歡欣鼓舞,共慶升平。人心如此,天意可知。禍亂之作,皇天所以開聖人也,其在斯乎!然眾議亦云:只先監國而後登極,此與芝龍之愚見暗合矣。又據差官鄒泰傳諭:欲居貢院。察貢院系山腋,稍雨即患水;當以布政司為行宮。若布政司一時未便搬移,芝龍總兵衙門亦可駐蹕;即與撫、按各官議妥,不敢有煩睿慮。其諭旨賜芝龍胞弟芝豹者,因芝龍在省督船、彼在安平練兵,相去六日路程,方差人賫去,未及取啟回報;統惟慈宥!芝龍一味拙直,心口如一;苟有率誤,更望天涵到底,方信芝龍之無他腸也』。手敕答云:『自古英雄相遇,凡功業之鉅細,正在相信之淺深。啟內一切慎舉動、擇行在,識慮周詳,任事堅決,孤更感激。另啟所進衣著,孤即受用,以昭與卿一體之忠愛云爾』。芝龍隨進箋,勸以監國恢復中興。手敕答云:『漢、唐中興,各有成資;今止一隅,勢非昔比。況孤庸質,恐羞祖烈。惟是先生兄敬弟忠,勳猷夙著;前靖虜(校者據「海上見聞錄」補「虜」字)伯奉孤南來,實惟先生是奔是依。自孤勉允監國之後,專望先生兄弟在朝,則孤之心膽也;在邊,則孤之左右臂膊也。孤佔先生等才,不愧太祖臣子。至於諸將,則均有安危之寄。一統告廟,功成封侯,孤必不負』!又諭芝龍云:『把守關隘一切急務,先生業豫料理有緒,孤不勝嘉慰!措餉之難,其來已久;孤今惟實至儉至勞,布素外朝,以先天下。餘俟監國之後,與先生等面議而行。至委先生兄弟守巡總督重任,出孤獨斷。倚任之專,先生不可辭此官,即孤不可辭監國。閏六月初一日當過建寧,一切監國事宜,俱要豫備。一統所基,關繫甚重。勉之慎之』(校者案:此諭與「思文大紀」所載小異)。

  〔閏六月〕初二日,福建布政使周汝璣、參議傅雲龍、張文煇、副使僉事柴世埏、陸懷玉、李長倩、羅萬爵、張夬、劉柱國、張晉徵、王芋、都司陳績、郭軻、楊陞誠具箋迎賀,有云:『分班(校者案:「思文大紀」作「珪」)錫寵,宗支首重於維城;壓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嘉」)紐儲祥,嗣服莫先於監國。殷憂啟聖,式聆基命之歌;多難興邦,載輯景山之頌(校者案:是下「大紀」尚有兩聯)。恭惟殿下忠懷皇室,孝篤天經。國號從唐,化治順堯天之則;藩封移秀,派演流涓水之芳。錫玉輅以疏榮,執桐珪而作寶。豈謂遭家不造,遂俾國步多艱!念主上之播遷,敷天疾首;痛臣民之流散,率土寒心。苟非白馬之盟,孰繫紫宸之重?爰揆神異,允葉禎符;是用師錫僉同,天人交與。金枝千葉,獨推一本之向陽;玉水萬流,共仰朝宗之入海。閩封雖褊,負水憑山;閩眾雖孱,本忠依孝。一成一旅,少康王自有仍;三讓三推,孝文來於代邸。精克勵於膽嘗薪臥,勢終充於泉達火然。保四海而非難,王天下其再見。汝璣等涕淚餘生,遭逢盛舉;悲已深於集蓼,喜忽動於開熙!朝上國之麟圖,繄僅有光赤社;歌高皇之龍種,行將繼美朱陵。伏願持危以慮,雪恥勿忘;世德作求,榮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永」)懷安輯。一新君臣上下之往轍,嘗思光武中興;亟回東西南北之人心,必奏昆陽大捷。想片時虜運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胡運」),不過腐鼠孤雛;計一統皇輿,佇慶遊麟巢鳳』。手敕答云:『孤允藩院公啟,定於本月初七日駕臨布政司監國矣。切望文武協恭,各捐夙謬;共圖恢復,仰慰高廟。彝典酬功,孤必不靳』。

  初三日,舟次水口驛。驛乃古田縣地,為入省之噤喉。先時,驛遞有坐駕大船,祗候水次;王卻之不御。惟乘民間小舫僅載數人者,宮眷在焉;不設綵縵及鼓吹。觀者舉手加額,以為儉素如此,吾民其有瘳乎!鄭芝龍迎於舟次,即賜接見;傳諭各官,俱候登驛朝參。及登驛,各官恭迎道左;至驛階下,行四拜禮,王謙抑賜答兩拜。傳諭各官暫退,仍親標二十員名進。在東者,南安伯臣鄭芝龍、靖虜伯臣鄭鴻逵、巡撫僉都御史臣張肯堂、閩廣總督臣劉若金、巡按御史臣吳春枝、屯鹽道臣羅萬爵、福兵備道臣張夫、分巡道臣王芋,都司僉書臣陳績、內臣王承恩;在西者,戶部侍郎臣何楷、大理寺卿臣鄭瑄、通政司左通政臣馬思理、光祿寺少卿臣林銘鼎、尚寶司少卿臣鄭崑貞、四川按察司按察使臣曹學佺、科臣陳燕翼、張利民、道臣郭貞一、黃錫袞。時鄭瑄、馬思理、曹學佺俱在籍,穿吉服。何楷等俱自南京來,穿素服待罪;監國寬仁,憐其不得已之故,有旨勿問;賜坐、賜茶。即面諭云:『省城聞行在擇布政司,一時官吏搬移並修理未能猝辦,暫於總兵府駐蹕。各宜仍舊,勿得營造,致滋勞費』。隨諭跟役捧出御用剩銀一百五十兩(系淮陽巡撫呈進者),除在途犒賞買辦外,即充修葺丹堊之施,勿取諸民。時有議修理宮費酌派各屬者;曹學佺言於芝龍曰:『仁聲仁聞,王政之先;豈宜睿駕未臨,而先派多金修理?是播侈風於下里也。不肖有司,藉此而括庫藏、科百姓,增美之謂何?而彰其過乎』!芝龍即示禁止之。

  又諭:『守關進取,決不可無兵;有兵,決不可無餉。餉出之民,有民而後有餉;安民以裕餉,必須戶部得人。茲眾卿在廷,即僉擇其可者』。於是咸舉侍郎臣何楷;楷力辭曰:『臣尚負罪,俟明法誅戳,奚敢肩茲重任』。叩頭懇辭賢者。監國以舉出諸公,俯答其拜而堅欲用之。又諭吏部曰:『天步方艱,餉為兵命。戶部重任,得人甚難。茲特面允文武公舉戶部侍郎何楷,廉而能計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有『鉅以識微』句)。孤於崇禎乙亥親閱邸報,亦服其侃侃掖垣。危難仗義之人,必於直言敢諫中求之。古人成說,孤奉為範。何楷升戶部尚書,即日到任理事;慎勿再辭,致耽急務。該部即會同何楷確議,推擇清吏司郎中一員,以便呈堂行事;並即推攝文選司郎中事一員』(校者案:此諭與「大紀」所載頗有異同)。又命巡按都御史張肯堂速鑄大小衙門印,印文俱冠以「行在」二字。特授浦城訓導王兆熊翰林院待詔,專理睿覽書籍事務。兆熊字念葛,福寧州人;歲貢,任浦城訓導。監國入關,即為扈從;後出使溫、臺。監國稱其真忠如金石、真清如冰玉,故有是授。

  是晚,命於水口驛下關泰山廟議推各要緊衙門職員。次早,至芋原驛始定,具疏以聞。

  初四日日午,舟次洪塘,登岸。擇吉入城監國,乃暫憩民家。庭無供張,市不易肆。愚民以為天子來,更靜於縣吏。戌時,奉令旨云:『孤今監國閩省,遵照祖制,舉用閣部等官,虛心聽納,惟慎惟公。除不忠先帝、皇上負國害民者概不錄用外,藩院諸衙門既會議確當,即允所啟,分別攝事還職』。

  初五日,敕司禮監傳諭:『天氣炎暑,公件緊極。各啟朝者概從簡便,在任文武及大小紳衿、百姓俱止行一拜三叩頭禮。續到者,免朝』。福州知府熊經啟請冕服式,敕照依「會典」。

  太常寺少卿曹學佺朝見,啟進三款:一、為福建解京錢糧,俱宜屬兵餉項下;祈勿他用,恐防不繼。一、為禮成之後,即宜遣靖虜伯鄭鴻逵抵關,相度防守、進取事宜以聞。一、禁戢逃兵沿途搶掠害民,似宜急諭逃將,令其識認部下之兵,收拾什伍,示以赦辜復用之意,暫紓民患。三者皆實著可行。監國目之曰:『此海內名儒也。孤在唐國聞名久矣,茲幸在此得見,以慰數年景慕之意』。因賜坐、賜茶。

  傳諭禮部:『初七日入城監國,先祭告天地、太廟、唐國宗廟,俱用太牢,設陳簠、簋、籩、豆如禮。仍擬祭文三篇,攝禮部臣劉若金會太常寺少卿曹學佺撰述。陳設俱遵諭行』。

  初六日,諭布政司速造諸祖神位設太廟,曰:『自古忠臣孝子未備居室,宗廟為先。今孤瞻仰孝陵,不勝憤痛。既議監國於茲,必先祭祖,方敢攝政。速於該省擇一公所,匾曰「行太廟」,屆期行禮』。

  初七日,監國入城。以南安伯府為行在,群臣慶賀如禮。

  特授貢生薛瑞泰司經局正字。瑞泰字幼安,侯官人;嫻掌故,大中丞鳴宇公子也。聞監國右文稽古,以家藏「御覽玉篇」、「太平廣記」、「資治通鑑」各書計五百餘本疏獻之;敕授此官。旋以年老不任仕進辭;監國溫旨慰之曰:『瑞泰以喬木世臣之家,敦禮義廉恥之節,巍然如魯殿靈光。所進書籍,雅體孤心。如此京職,原敦怙(校者案:此字疑有訛;「大紀」缺)勸;不准辭,仍候登極後即行召對,全孤愛重老成之意』。後瑞泰因餉額不足,復捐助五百金;即進翰林院五經博士。

  監國特頒親制便覽序文:一曰「戎政略」,曰:『孤惟人君能以至公待天下,方可責人臣以無私;苞苴不入司馬門,天下始得真將之用。將真,六軍之命安矣。蓋文武一剛柔也,剛柔一動靜也。譬之身,文筋而武骨也、文背而武胸也,分明體用,合則一身。文蔑武、武蔑文,亦必不能獨立矣。論者謂文以節武(校者案:此句「大紀」衍為一節),此自尋常之將言耳。若夫唐之李、郭,宋之岳、韓,我朝之徐、常,今奉孤之兩鄭,皆大將也;將大不待節制、相大不妨專擅,不妨、不待,皆得自靖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師」)其心。此天地之閒氣必有為而生也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尚有數語)。目今劄弁滿天下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亦有數語),孤必求真大將親拜而授之鉞,以立見孝陵、復東南澤國為半功,再復西北以報烈宗深仇為全功;半則以徐魏國處之,全則以郭汾陽酬之。詔列甚明,惟天下英雄速圖自奮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尚有數語),成孤中興之烈』。二曰「縉紳略」,曰:『孤惟帝王之御世也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有十四字),必與文武之賢者共之。始於得賢將相、終於得賢百職,四海兆民方有攸賴。民安,則華強夷服矣。然歷稽世道之污隆,機握於守王之宇量;宇量必包乎天下,始可以總統乎千官。千官當而民治,民大治而帝王始安(校者案:「始安」,「大紀」作「安矣」)。帝王量狹,一統必割據;帝王量大,割據必一統(校者案:此下取與「大紀」比看,多節去)。蓋量大則識必高,識高始能用;彼聲色貨利,又何有於東林門戶魏黨、馬黨之紛紛哉?嗚呼!三黨成偏安矣,四黨成一隅矣;今孤臥薪而望孝陵、嘗膽以圖一統,焦勞昕夜,惟賢是求!追維洪武二十四年王祖分封唐國,祖訓命名詩曰:『嘉曆協銘圖』。往時未詳,於今有悟。我天我祖既預兆之,敢不孜孜敬天法祖,與我文武誓復舊疆,仰答我上帝之休命乎?彝典酬功,信如皎日』。

  命參將金錡齎監國赦款,宣諭金、衢。

  又諭吏、兵二部,起大學士蔣德璟於泉州。敕曰:『今中興伊始,孤志切親征。密勿必得匡贊之臣,始可分任從行、居守之重。舊輔蔣德璟,簡重於先帝,久欽(校者察:「大紀」作飫)其經綸;況學博古今,度具忠亮。著以原官起用佐理。著新任行人司張廷榜星速敦聘,即來行在,與孤分勞』。德璟辭以足疾;復敕云:『卿宏才偉度,海內具瞻;孤昔奉藩,聞之尤悉。先帝簡任既至,孤實眷倚非輕(校者案:「非輕」,『大紀」作「舊臣」)。南京之召未起,是卿進退節全。孤雖莫當明主,志清陵廟(校者案:此句「大紀」作『聖志自信,清我陵廟』),焦勞彷徨,盼卿如渴!昨虛傳卿奉召至,孤喜而不寐。隨諭侍臣,不必拘套,即著速至便殿召對。既而寂杳,孤心惘然!孤望卿之切如此。乃復往還,動淹旬月。辭奏一到,大悲孤心。足恙未痊,自有體裁之法。經濟名臣堅不我顧,孤誠薄德;還念先帝、念高皇,定不准辭。十日之內,斷望即到,慰孤至懷』。

  時鄭鴻逵疏『請正位號;不然,恐無以壓眾心而杜後起』。芝龍意別有在,諸大臣多言『監國名正,出關尺寸,建號未遲』。而李長倩有『急出關、緩正位,示監國無富天下心』一疏,不報。而擁立者豔翊戴功,競勸登極。乃於是年(清順治二年、乙酉)閏六月二十七日祭告天地、祖宗,即位於福州。詔曰:『朕以天步多艱,皇家未造,憂勞監國,又閱月於茲矣。天下勤王之師既以漸集,向義之心亦以漸起,匡復之謀亦漸有次第。朕方親履行間,鼓舞率勵,以觀厥成;而文武臣僚咸稱「萃渙」之義,貴於立君;寵綏之方,本乎天作。時哉不可失,天定靡不勝。朕自顧缺然,未有丕績以仰對上帝、克慰祖宗。而臨安委轡,尊攘無期;大小汎汎,如河中之木。朕敢不黽勉以副眾志,而慰群望!朕稽載籍,漢光武聞子嬰之信,以六月即位鄗南,即以是年為建武元年,誕膺天命;昭烈聞山陽之信,以四月即位漢中,即以是年為章武元年,立宗廟社稷艱危之中。豈利大寶,亦惟是興義執言,繫我臣庶之望故也。以今揆古,即以是年為元年。其承天翊運定難功臣,悉以次第進爵行賞;分茅胙土,稍俟恢復,以勒勳庸。其翊運宣猷、守正文臣,亦以次進級;別需來章(校者案:「來章」,「大紀」作「表章」;屬下句,似當)。孝秀、耆宿、軍民人等,俱依前諭優給。行在所山川鬼神,除淫祠外,皆遣正官精禋祭告,以示朕纘緒為天下請命之意』。大赦;改是年七月一日以後為隆武元年。頒詔於八府、一州,有一十八款;時於行在午門外宣讀,臣民跪聽者數千人。先是,五鼓,駕自南安伯府,移入布政司。庭燎輝煌,軍容壯麗。各官咸以次入,芝龍戎裝騎馬行於駕前,鴻逵率禁軍殿其後。至司,即入行宮,百官鵠立,始聞環佩之聲。寅時,駕用袞冕朝服,升殿受朝賀。初行五拜三叩頭禮,繼又行二十四拜。

  以布政司為行殿,額鼓樓門為「行在大明門」;以福建省為福京,以福州府為天興府。

  追尊唐國高、曾、祖、考謚號,遙上弘光帝尊號曰「聖安皇帝」。

  進封靖虜(校者據「海上見聞錄」補「虜」字)伯鄭鴻逵為定清(校者據「思文大紀」補「清」字)侯、南安伯鄭芝龍為平夷(校者據「思文大紀」補「夷」字)侯,並賜號「承天翊運定難功臣」;鄭芝豹為澄濟伯、鄭彩為永勝伯。以按司為芝龍第、都司為錦衣衛、監運司為通政司、巡撫署為吏部、海道署為戶部、提學署為都察院、稅課司為南察院,餘各官皆僦民房受事。

  封弟聿■〈金粵〉為唐王,主唐國祀;叔器■〈土鼎〉為鄧王。

  設六部九卿,並賜號「翊運宣猷、守正文臣」;以張肯堂為吏部、李長倩為戶部、曹學佺為禮部、吳春枝為兵部、周應期為刑部、鄭瑄為工部、馬思理為通政使、鄭廣英為錦衣衛都督。

  以天、建、延、興四府為上游,汀、邵、漳、泉四府為下游,各設撫按;縣升府、府升道,道轉內卿。一命以上,咸與寵錫。

  是時敷求耆碩,自何楷、蔣德璟、黃景昉、黃道周、蘇觀生、陳洪謐、林欲楫、朱繼祚、黃鳴俊、姜曰廣、吳甡、高弘圖、路振飛、陳奇瑜、鄭三俊、熊開元、黃士俊、林增志、李先春、顧錫疇、陳子壯、王應熊、楊廷麟等皆起為大學士。然或至、或不至;其遠不能至者僅列其名,遙授而已。閣臣至三十餘人,俱閒無事,不令票旨,皆帝親為之。德璟、欲楫、景昉皆力疏辭;行人以死請之,乃至。

  隆武元年七月初六日,誅清朝使人馬得廠。

  改天興府學為國子監。先是,颶風壞學宮,郡紳馬思理與諸生鄭澤等謀重修之。至此;落成。因命鄭澤等准貢入監,馬思理升級有差。

  設五城巡視御史及兵馬司。

  特旌錢塘令崑山人顧咸建死節。

  諭司經局正字薛瑞泰:『搜訪遺書,不論新舊、硃藍批閱。至十六朝實錄,尤為要典。著爾留心,朕不負此忠款』。

  諭文武臣民:『朕誓擇於八月十八日午時,親率御營中軍平夷(校者據「思文大紀」補)侯鄭芝龍、御營左先鋒定清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侯鄭鴻逵統率六師,御駕親征。尚賴文武臣民勇效智力、謀富才能,同報祖宗,以救百姓。有功者,朕必重賞,再無食言(校者案:此諭開首斥清數語,備載「思文大紀」)。即日,發示安民。

  司禮監太監龐天壽傳諭:『行在合用物件,惟以儉樸為本。有司官不得違旨阿奉,以害民生』。□敕諭:『行宮中不許備金、銀、玉各器用,止磁、瓦、銅、錫等件;並不許用錦繡、洒線、絨花帳幔、衾褥,止用布帛。件件俱從減省,稱朕恬淡愛民至意。違者,即以不敬不忠治罪』。

  時帝長齋布素,日與大臣講求政治於便殿。又性好書籍,搜閱不丙夜不休。自敘曰:『朕始祖唐定王,高皇帝二十二子;母李貴妃出。洪武二十四年,受封永樂;六年之國。傳子靖王,早逝;無嗣,弟繼為憲王。王長子悼簡世子早薨,次子殀,第三子舞陰王襲封為莊王。王子成王無嗣,二弟浙陽王亦絕;三弟文城,恭靖王長子入繼為敬王,追封恭靖為唐恭王。王繼統三十餘年,壽七十有一;子順王。順王子端王,端王子追封裕王。裕王萬曆二十二年封世子,長子即朕也。家庭多難,端不悅裕。在內官宅,母毛娘娘生朕於萬曆三十年四月初五日申時;先有雲神擁送之兆,後有遍身麟錦之祥。祖不悅,而曾祖母魏悅之。八歲,延師僅辨句讀。十二歲,曾祖母薨;祖即將朕與父同禁。篝佛燈,日夜苦讀。禁十六年,朕二十八歲,尚未報生焉。崇禎二年二月,父為叔鴆;朕誓報仇。賴有司持之公,天啟祖考心,請於烈廟,奉敕准封。本年十二月十二日,祖考亦薨,朕乃奉藩。五年六月初三日受封,九年六月初一日請覲。七月初一日報仇。二十日請勤王,八月初一日起行。十一日,見部咨寇梗,回國。十一月二十一日,奉降遷之命,責朕以越關擅離。十年三月二十日,到鳳陽高牆。五月,大病;中宮割股。十二年,朱大典請宥;十四年,韓贊周請宥;十六年,路振飛請宥更切。十七年十二月十三日,奉旨:『該部即與議覆』;而有三月十九日之事,不及全受先帝恩矣,痛哉!今朕四十四歲,共分四節:一節二十八歲,為家難。二節自二十八歲至三十五歲十一月,為治國;九年十一月奉譴,三十六歲至四十三歲八月,皆高牆囚禁八年事;第三節、第四節,則上年至今年也』。

  翰林院學士黃道周至自衢州,即日召對便殿,談恢復事宜,稱旨。帝譽之曰:『真朕中興名相也』;即拜大學士,入閣贊助機務。

  時永定土寇劣生王叔光、王中慶、王鳳來等因南都之變,招集亡命數千攻大埔等縣,屯錦風窯地方,去城三十里而陣。又聞武平失守,勢益鴟張,攻圍永定縣七日。知縣徐可久陳鄉勇、嚴保甲,用間設奇,直擣其巢,擒斬二百餘人。餘黨解散,叔光僅以身免。

  汀州大旱,斗米銀三錢。

  敕禁各關兵將:毋得放逆輔馬士英入關。初,士英在金陵賣官納賄,顛倒賢奸;三尺童子,咸為唾罵。及金陵之變,聖安出奔,士英不顧,獨奉慈禧太后至杭。杭人不能相容,勢逼,又棄去;獨擁重貲,與部下將士數千奔逃各處,方國安、朱大典咸數其誤國之罪而驅逐之。聞帝即位閩海,又謀入關。芝龍素善士英,獨以為士英不即叛降,而亟亟求太祖子孫而立之一念可嘉。帝下其議於廟堂;議云:『士英蠹國僨師,禍延宗社;擅權納賄,怨結生靈。養私兵以致寇,為凶暴於國門;擁天子以出居,遂賣君於中道。由昔言之,誤我聖安皇帝、誤我慈禧太后蒙塵播遷,罪在天下,當為天下之所共誅;由今言之,不奉隆武之朔、不請藁街之辜,矯虔狼戾,罪在興朝,當為興朝之所共討。今江右有馬兵、象兵,皆云滇南遺孽;湖東有惠登相、金聲桓,亦舊與奸輔關通。士英若能圖功自贖,以黔人收滇兵,為功甚易;以馬兵收象賊,奏效非難。僅有桑榆之勳、略寬銜橛之路,亦諸臣所以曲體天心、弘開法網者也』。帝以為然,故行文於各關凜奉確遵。

  以李世奇為左春坊左庶子、賴垓為右春坊右庶子,俱兼翰林院侍讀。

  十三日,召對永勝伯鄭彩於便殿,以唐王為監國、鄧王為協守,改都察院為唐王府、南察院為鄧王府,命工部造御前令箭三十枝備親征用。帝親出芋江,父老遮道懇留,乘輿復返。議者謂東南仰望王師,急如拯溺;遲出關一日,則人心一日瓦解,國家之失在此著也。

  改庶吉士為庶萃士。特開儲賢館,定取士以十二科,命蘇觀生為翰林學士以領之,考課無虛日。既而碔砆似玉、魚目混珠,招徠者多羊質虎皮;帝亦厭而罷之。

  浦城令施■〈火豦〉以貪酷被劾。帝方恨貪官之失人心也,欲以高皇帝之法行之;中有羅織之者,兼以問官挾仇,遂斬之。

  命副總兵施福守崇安關。

  十九日,廣寇攻陷武平。時城內猶於西街演戲,有奸人為內應,打口號三聲,賊遂攻入;百姓自相踐踏而死者無算。

  江西廣信府永豐縣原任大理寺卿詹兆恆、上饒縣原任廣西南寧府知府楊聞中上賀表推戴,溫旨答之。

  時內外文武濟濟,而兵餉戰守機宜專委芝龍一人。芝龍,泉州南安縣石井巡司人;所居地名東石,即泉州郡城南三十里安平鎮也。父紹祖,為泉州庫吏。蔡善繼為泉州守,府治後衙與庫街相望。芝龍時十歲,戲投石子誤中善繼;擒治之,見其秀麗,笑曰:『法當貴而封』。遂釋之。安平濱海,有李習者,以商舶往來日本;芝龍以父事之。習授芝龍萬金寄其妻子,會習死,芝龍乾沒之;與弟芝虎流入顏振泉黨中為海盜。振泉死,其夥遂推為長。久之,而所得不貲。崇禎中,受巡撫沈猶龍招撫。芝龍娶日本長崎王族女為妻;凡為日本贅婿者,例不得歸。就撫後,芝龍乃挈其妻還東石。當是時,海舶不得鄭氏令旗,不能往來;每一舶,例入三千金。歲入千萬計,芝龍以此富堪敵國。乃築城於安平,宮室縱橫數里,海梢直通臥內;可舶船徑達海。其守城兵餉自給,不取於官。旗幟鮮明,戈甲堅利。凡賊遁入海者,檄付芝龍,取之若寄;故八閩以鄭氏為長城。猶龍母誕日,芝龍進珊瑚高尺餘,飾以珠龍金盒;猶龍歎賞,復進一株。制生犀、黃金為甲;每出,則百餘人如一人,莫辨其孰為芝龍也。芝龍有弟芝虎,次鴻逵、次芝豹,一門聲勢烜赫東南。時南安有苟憨、惠安有劉香,皆稱富強。苟憨先亡,劉香恃眾不就撫。朝命芝龍討之,戰於五虎門之定海所。芝龍力不敵香,而芝虎勇甚,望見香乘大艦指揮兵士,以輕舟超艦而上,直前取香;左右惶急莫敢縱兵,香亦勇格虎,兵器墮,遂徒手而搏,相持入海而死。芝龍遂並其眾,勢益強。南都建號,封芝龍南安伯;及擁立帝,遂進爵為侯,開府於福州。坐見九卿,入不揖、出不送。

  時廷議戰守兵額二十萬,自仙霞關外,宜守者一百七十處,守兵計十萬。其十萬,令冬精練、明春出關;一枝出浙江、一枝出江西。統二十萬之兵,合兩浙、兩粵之餉尚猶不足。芝龍乃奏請兩稅內一名預借銀一兩,分遣侍郎科道各府徵發。以浦城訓導王兆熊為吏部主事兼御史,管義餉。兆熊沿門搜括,不輸者榜其門曰「不義」。義餉者,撫按以下皆捐俸助餉,名官助;官助外,有紳助、有大戶助也。於是,東南鼎沸。又察括府、縣庫積年存銀未解者,釐毫必解。又大鬻官爵:部司價銀三百兩,後減至百兩;武劄僅數十兩,或數兩。於是倡優廝隸,盡列冠裳;然無俸、無衙,空名而已。其黠者,倩軒蓋、僱僕役,拜謁官府,鞭撻里鄰。晉江令金允治蒞訟,兩造皆稱「職官」,則立而語,互毆於庭,竟不可制。民不堪其苦,反望清師之至。謠曰:『清行如蟹,曷遲其來』?芝龍又請清理寺囚納贖,可得八十萬;帝不聽。戶部李長倩請開事例,從之。

  舊輔傅冠入朝,自請恢勦江右;帝允其請。既而遷延邵武,為諫官所劾而罷。

  帝賜大臣宴,鄭芝龍以侯爵位宰相上。首輔黃道周謂:『祖制:武職無班文官右者』。相與爭執,終先道周;而芝龍不悅。諸生佞芝龍者,上疏言『道周迂腐無能,不可居相位』。帝敕督學御史按之。初,芝龍、鴻逵恃援立功,汲引姻婭要地清流,口授帝前;如吏科給事朱作楫、戶部主事葉正法,皆門下也。帝不盡從,頗懷怨望。及郊天於南臺,二鄭皆稱疾不出。閣部何楷劾之,言『朝廷大典,無過郊天。而二勳不出陪祭,無人臣禮』。帝重其風裁,令掌都察院事。已而鴻逵扇於殿上,楷呵止之,二鄭益怒。楷知不為二鄭所容,請告再三。帝欲兩全之,暫令回籍;諭以『收復兩京,即召總憲』。楷出都甫四十里,遇盜戕其一耳。蓋芝龍使其部曲楊耿為之也。

  時曠昭巡撫江西,而清將劉一鵬統數百騎至南昌;牌先至,昭即命士民出迎,而身自扁舟遁去。江省風靡,獨贛州不下。帝命太僕少卿萬元吉、左春坊左庶子楊廷麟等協力守贛,措置有方。蘇觀生請帝出關幸贛州,廷臣亦章滿公車,僉謂贛居山川上游,豫不能仰面攻;且左為楚、右為閩浙、背為粵東,足以控制三面,使四方豪傑知朝廷有恢復大計也。帝亦欲躬履行間;鄭氏方欲挾帝以自重,力以缺餉沮之,不報。觀生遂先赴南安,帝親於殿門祖之。

  帝幸國學,祭酒賴垓進講。三品以上官坐聽,其餘侍;圜橋觀者如堵。

  時鄭氏無經略之志,而江西義旅響應。二十二日,遂命黃道周以師相出關,募兵聯絡江西,救徽、援衢。道周慨然自任,曰:『立君以救民,吾之素志。今主上親征在即,分道而進,滅寇復仇,機會難失。我為大臣,寧惜以身先之;庶人心有知,不至泄泄也』。當時餉缺,自辦一月之糧而往。芝龍竟不與一錢,帝惟給以空劄付百函為行資而已。因加鴻臚寺序班趙士超兵部職方司主事,赴黃輔臣軍前監紀。士超字玄卿,閩縣人。祖榮,正統初,授中書;英宗北狩,兩使沙漠,歷任二部尚書。後以討曹賊功,蔭一子世襲。士超雖諸生起家,夙有才幹;輔臣一見深相器重,故特疏薦之。士超見兵餉寡少,遂傾餘橐得千金,募壯士百餘人。其父璧,官防海參戎;且力贊成之。士超遂偕壯士而行。

  道周既出,何吾騶至自廣東,用為首揆;錫以銀章,文曰「輔佐中興」。

  八月初四日,頒刻「皇明祖訓」及自制登極、親征、監國三詔於各郡王鎮國將軍,賜白金十兩。初五日,命天興府重鑄「福建等處承宣布政使司」之印。初六日,命中書頒敕書一道、旗牌八面於前軍都督府左都督鄭芝豹。命禮部頒「祖訓」五十七本於內閣六部諸臣工,務令熟記遵行。大學士林欲楫等表謝云:『聖祖開天,方策軼鼎彝之重;神孫繼統,羹牆憑琬琰之垂。用孝作忠,昭哉嗣服;以守為創,允矣中興!恭惟皇帝陛下(校者據「思文大紀」補),天符握赤,聖略凝玄。練五色石而補鼇巔,白水啟宛城之駕;起半壁天以息龍火,黃衣耀閩海之祥。世統上纘高皇,並道統亦同一揆;治法遠紹開代,即心法可以萬年。刻成「祖訓」一書,遍賜臣工百職。或治內、或制外,篇篇蕊笈琅函;若緯武、若經文,字字禹圖軒鼎。宣威布德,自宮禁以逮夷蠻;杜漸防微,由藩封而及政府。煌煌大冊,曄譁洪謨。九重方且率祖訓以攸行,多士亦用秉文而覿德。此真凝興朝之永命,而肇一統之洪休者也。臣等念切憲章,身慚文獻!圖呈金鏡,欲勒貞觀政要之編;名企玉書,竊陋汾水大風之制。伏願聖不自聖,新又日新!因時制宜,聲為律而身為度;得意忘象,口成文而筆成書。則訓行且遍臣民,而顯承益光謨烈矣。臣等………』云云。

  敕錦衣衛堂上官曰:『國家新創,禁門啟閉,一以更定(校者案:據「大紀」當補「漏盡」二字)為期。朝日,大臣許帶三人、小臣許帶一人;其直科抄疏諸臣,各帶十人。鐘鳴之時,俱於午門外伺候。如有青衣、小帽雜於班聯之後、或借用僭戴冠帽者,即行拿究;各官護短爭執者,並究。各官應帶牙牌,工部察奏』。又敕工部修理後殿垣牆低缺處,以肅清禁地。

  時浙江塘報:靖□伯黃蜚在湖州屢經破敵;特改造銀印賜之。

  初八日,丁祭。先期,命太常寺卿曹學佺詣文廟供辦陳設各項事宜,恭進祝版,候填御名。至期,遣大學士行禮;啟聖公祠,提學御史行禮。

  通政司左通政周汝璣恭進二祖聖容暨勳臣六人真像,溫旨答之。

  戊子,禮部請例應致祭太社、太稷。時以大雨故,宮中具衣冠遙拜;命定清(校者據「思文大紀」補)侯鄭鴻逵恭行代攝。

  諭太常寺設鼓於宮門,如遇祭期,鳴鼓三通,以示諸臣齊集班聯。

  欽天監恭擇十八日丁酉,與聖誕「壬寅、乙巳、丙申、丙申」丁與壬合、乙丙丁相會,為日月星三奇照耀大明之象;允宜聖駕親征,大張九伐。

  著禮部給事中陳履貞至郊外欽迎平夷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侯鄭芝龍,問其途中勞苦;准休沐一日,即來勤政殿召對。以兵部右侍郎唐顯悅協理戎政,給以敕諭、關防。

  欽天監奏進新曆,敕下禮部速刻頒行。

  惠州流賊袁王總殘破武平、上杭二邑,檄定清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侯標下將官黃廷等統兵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『平夷侯標下將官黃延等領官兵二千八百名』)前往協勦,仍敕撫臣劉柱國相機調度,毋致蔓延;事平,破格酬功。

  是月,粵西靖江王亨嘉自稱監國於桂林,號桂林為西京。初,靖江篡位自立。其後,嫡嗣及其宗二十餘人上疏告訐,天、崇兩朝迄無寧歲。王厚賂朝貴,以故輒直王而下訐者於獄。南都建號,王表賀登極;因偽奏全、永、連、三州皆為土賊所據,撫按匿不以聞。又南都陷,王遂睥睨神器。以總兵楊國威為大將軍、推官顧奕為吏科給事,臬司曹燁等皆俯首聽命,推置僚屬。會閩詔至,不受。將發兵至梧州,撫臣瞿式耜移書總制丁魁楚為備,且檄思恩參將陳邦傳防梧,又止狼兵勿應靖〔兵〕;於是以大義啟靖江曰:『兩京相繼陷。大統懸於一髮,豪傑睨睨逐鹿。閩詔既頒,何可自興內難為漁人利』?靖江怒,遣桂平道井濟促式耜入桂,弗應。未幾,靖江提兵至梧,式耜堅坐梧城。靖江謁者促式耜朝,式耜曰:『王也而朝,禮也』。謁者曰:『易朝服』。式耜曰:『王烏用朝服,以常服朝,禮也』。靖江知式耜不可奪。一日,迓式耜語。式耜未及靖江舟,忽拽上一小艇,靖江宦官門正劉應科羅之,護衛指揮曹升持刃加式耜頸,逼巡撫敕印;式耜曰:『敕印可刃求耶』?桂推官顧奕遮式耜項拽過數舟,數仆數起。式耜坐,神稍定,曰:『我朝廷開府重臣,若欲為帝,曾廬陵漁戶之不若矣』!靖江假撫軍令,入署索敕印;撫軍家人疑有變,奉敕印惟謹。靖江實慮西撫與東督應,而西撫情形已達數周,促兵之羽飆馳矣。靖江乃用小艇挽式耜上桂,塞其艙竇,不令見人,但聽水石灑灑聲。至桂,閉於王邸。式耜日凝坐,不與諸靖人語;王邸人進食,式耜未嘗食也。先是,五月,式耜知靖江必有變,先遣標官徐高至桂察王動靜,高幼子得出入宮中。至是,得進饘粥云。高後為坐營,掛制勝將軍印,永曆四年(清順治七年)殉始安王難者也。式耜以隆武之立也非序,故不勸進。且素防靖江有變,處之泰然。而式耜夫人邵晝夜啼泣;因遣家人周文賫疏至閩,賀帝即位,並乞師曰:『嶺表居楚、豫上游,嶺表失,則豫無所憚;楚未得通,天下事益不可為矣。臣式耜朝以死,則粵中夕以亡,豈惟一省之憂』!因陳靖江形勢有必敗狀。及靖江挾式耜而西,將逼廣東。九月,丁魁楚、陳邦傳討靖江,敗之。靖江返桂時已深秋,式耜猶著單紗衣;靖江送飲食及衣,俱不受。一日,趣式耜撫軍令調狼兵;式耜曰:『戴罪之臣,曷可蒞戎事』!瞑目不食,求自斃。諸靖人畏之,送居劉仙岩,距桂城五里許。靖江以符調狼,狼不應;外兵且急,復迓式耜入,請還撫軍治。式耜曰:『戴罪之臣,曷可再還撫軍治』?送敕印至,式耜免冠南面拜而受之;諸靖人為懾然,復請蒞撫軍事,不答;日使數往返。薄暮,還撫軍治,城中人士始帖然。時湖南列校宣國公焦璉為總鎮,楊國威旗鼓知所事非正,陰歸撫軍,撫軍授之計;會陳邦傳兵亦應檄至,璉夜縋城下,入邦傳軍,復絙邦傳上城,陴守皆璉兵,隨擒國威、顧奕等。五鼓,攻靖邸。戒軍士第擒靖江,以安人心;他無擾。厥明大定,誡兵將除蠱惑靖江者數人外,無侵株。

  特諭:『守困恩官路振飛,非僅一時豆粥、麥飯之感。察訪莫過,晝夜為思。能訪致者,賞千金與五品京官』。於是吳江縣諸生孫可久(校者案:「可久」,「大紀」作「久中」)上言:『昔曾聞其寓於洞庭,蹤跡可據,願往訪之』。是冬訪而得之,立授可久都督府經歷;振飛入閣辦事。振飛第三子年十七,入朝,賜名太平;授錦衣百戶,改兵部職方主事。尋轉廣西按察司僉事;後奉敕升撫,適丁父艱南歸,與其兄居洞庭東、西兩山之間。

  十一月,原太子少保禮部尚書翁正春孫男,進伊祖所藏「國朝實錄」一部,自高皇〔帝〕至莊皇帝十有二朝。

  帝親餞太子太師肅虜(校者據「思文大紀」補)伯黃斌卿,授以印劍、敕書,復賜銀幣。文武羅列郊外餞送,軍容整肅,觀者夾道。敕書有云:『一統不全,即朕不孝;三吳未復,即卿不忠。盼望我孝陵,羹牆如見;可憐我百姓,湯火曷歸』!復製詩以送之曰:『朕今伸大義,卿任董恢征;寸心達聖祖,一德壯留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神」)京;將廉天地祐,恩遍事功成。終招封勞報,君臣共治平』。鄭鴻逵於餞送時,解所束玉帶贈之。

  十三日,冊立皇后曾氏。詔曰:『朕惟乾坤合德,風化之方圓攸在;日月儷體,生物之健順所彰。自古君必立后,所以承祖廟、裕後昆,建極於萬方者也。朕賴文武、臣民不忘高皇帝聖澤勸進,紹統中興;於前(閏六)月二十七日卯時即皇帝位於天興府南郊,恭即祭告祖宗,謚唐國高、曾、祖、考四代,親上洪號後,即於是日謹遵祖制,欽命朕元妃曾氏為皇后於宮中。顧念時事倥傯,冊寶、冠服未備。同朕登極之日雖加中宮之稱,然立后大典,朕亦何敢草率而行。於是申令禮部爰稽舊章,擇吉於今日辰時,朕親御冕袞,祭告天地祖宗御殿,遣差勳輔大臣平夷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侯鄭芝龍持節、定清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侯鄭鴻逵、內閣輔臣蘇觀生、朱繼祚各捧冊寶、冠服,立元妃曾氏為皇后。即於是日追封后父江西南昌府府學廩膳生員曾文彥為吉水伯、后母何氏為吉水伯夫人。皇后自十九齡作配朕躬,荷蒙毅宗皇帝於崇禎五年六月初三日遣官揚武侯薛濂、兵科左給事中許世藎持節捧冊寶封朕為唐王、皇后為王妃,同日拜命。十餘年來,皇后忠敬貞淑,與朕同修嘉行。朕性時有過剛,皇后婉贊,補益弘多。至同困苦八年,割股再延朕命。皇后之賢,遠不愧高、曹、向、孟,近無忝於孝慈祖后。朕恭承天序,明運中興;朕為天下報祖之君父,皇后為天下忠君之母儀。朕託內助於法宮,並示懿軌於億兆。傳不云乎?「陰陽和而雨澤降,夫婦和而家道成」。皇后(校者案:「皇后」,「大紀」作「大臣」)其明敷五教、播訓三從,四海同遵王化,萬方共仰皇風;華夷隨唱,稱朕意焉。布告天下,咸使聞知』。十四日,百官進賀中宮表。百官命婦進賀中宮,禮官引進行在宮外,候駕到鳳輝堂升座,請旨,乃允進宮;於內勤政殿依序行一拜三叩頭禮,名曰「拜殿」,才到內太和殿朝見中宮。一品、二品賜宴,三品賜茶,四品以下免待(校者案:「大紀」「待」作「侍」)。

  賜平夷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侯鄭芝龍長子國姓,名成功;即芝龍妻日本女出也。成功原名森,於弘光時入南都太學,聞錢謙益名,執贄為弟子,謙益字之曰大木;丰彩掩映。及帝建號,成功時年二十有一。入朝,帝奇之;芝龍因是唆帝賜今姓名,總督禁旅,以駙馬體統行事,封忠孝伯。每帝意所向,成功輒先得以告芝龍。由是,廷臣無敢異同者。

  初,帝之未至閩也,建昌告警,邵武知府吳文煒、推官朱健咸移眷屬出署。至是,彼此不和,乃互訐。帝以其守土之官,不能安輯訛言,反至倡逃,罪不可原;吳殺而朱絞。

  廣信知府解立敬碎牌拒敵、鉛山典史周寅生死守孤城,咸加級銜以旌異之。謚榆林僉事郭應響為「忠烈」,贈太常卿,附祀西郊二周忠烈祠。

  敕禮部鑄靖夷伯印,賜方國安。

  追謚學士陶安為「文端」、少卿李習為「忠恪」,從內閣中書舍人陶光翔請也。

  午時,召對淡溪王並諸子及奉新王四姪。

  始議行保甲法:閩縣一百八鋪、侯官一百三十二鋪,令各戶自備利器以戒不虞,並互察奸宄。逐鋪換補柵隘,十家設一儲水具,以防火患。張肯堂為巡撫時,嘗行是法;至是,再重申之,故有是命。

  工部營繕司造寶纛一座,中繡文曰「天子之命」。

  敕上游撫臣吳春枝速移駐邵武,以確探虔中消息。時傳聞虔撫李永茂先具舟移眷屬駐粵東境內,且與軍民不協,訛橫日聞;宣言寇至之日,反戈相向。閣臣林欲楫、朱繼祚、蘇觀生密以為言,令吏、戶、兵、工四部會議虔事。吏部尚書張肯堂上疏救之,尋得溫旨。

  臺州魯王不受詔,相見陳兵。賜肅虜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伯黃斌鄉上方劍,令統水師,於八月初二日從福寧出甯、紹、金、衢等處,合兵進勦。斌卿莆田人,先以禦倭功,叨世廕;旋以水戰功,又叨世廕。臨行,懇請移廕;乃敕諭之曰:『功成且帶礪茅土之是酬,乃先朝應與之恩廕而不與卿乎?卿兩弟,准即襲職金吾;卿子二人,朕為改與欽名:長曰世爵、次曰世勳,以兆卿家世世昌盛,為我中興世臣之意』。

  以兵科給事張家玉監永勝伯鄭彩軍,命兵部多給劄付,以為家玉鼓舞人材之用;不宜吝、亦不宜濫,濫則人視之太輕,弊且有甚於吝也。家玉東莞人,號芷園;崇禎癸未進士,改庶常。甲申闖賊破京師,家玉抵書罵賊;賊縛之,使兩武士夾之,問以故。家玉年少貌秀拔,聲巨辭辯。賊歎曰:『吾殺此曹多矣,臨死澌戰不能作一語;未有若此人者』。竟釋不殺。家玉慮不得脫,乃偽為文譽賊,乘間南走金陵。會柄國者方借周鍾等案以傾東林,而家玉與鍾同館,又出周文民鳳翔之門,益惡之;竟羅織削籍,居錢塘。及與總兵鄭鴻逵、副使蘇觀生等奉帝入閩監國,以家玉為侍講。至是,遂兼兵科,使監彩軍。彩駐邵武,家玉先驅抵廣信。時益藩方潰圍而出,建昌遂陷於賊;南豐、廣昌亦獻冊投降。撫臣具疏認罪,且言『楚督何騰蛟集兵三十萬、拓地數千里已至荊、岳,憐臣夙昔之交、聯絡之義,以見地、見兵待陛下之用。然陛下之所以用騰蛟者,必由建、贛始達星、沙;若不函出勁兵救還建、贛為通達湘、楚之路,使賊得襲二郡而據之,則騰蛟隔在異域,即有強兵壯馬、廣地豐糧,聲教不及,何由為陛下用乎?一絲千金,所關極重;惟勿以臣言之瀆,遂棄天下重也』。帝遂於二十八日,先發御營右先鋒永勝伯鄭彩統大兵由杉關援應虔撫。

  斌卿既出,道遇撫臣楊文驄慶賀發極章疏,並繳鎮東伯方國安、總督朱大典、東陽縣諸生趙忠楨各札與文驄者。斌卿為上之;乃諭內閣撰敕書各一道、禮部鑄關防各一顆與撫臣楊文驄及子鼎卿。敕諭文曰:『爾夙負英才,博綜多藝;朕在京口屢相接對,深所面悉。數月以來,頓成奇變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尚有數語)。靖虜奉朕間關至閩監國登極,力肩危統,誓惟勤民雪祖,焦勞晝夜不遑。錢塘遇鼎卿,朕以故人之子待之。元勳鴻逵前後奏朕:浙東賴爾先弭未萌之隱害,復振久氾之人心;朕大悅慰,業即欽授爾以兵部侍郎,職理浙東;鼎卿亦進宮銜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官銜」)。今覽奏賀並詳敘吳越情形,則爾父子則朕之大耿、小耿矣。雲龍風虎,各有其時;丈夫相厚,豈有已乎!其益懋厥績,協同勳輔,先清東浙之塵,繼掃臨安之寇!朕若早見孝陵,定許破格酬報』。文驄賀表有云:『一人有慶,新開一統之祥;八郡無疆,大普八紘之瑞。正值隆華之伊始,寧云劫運之方終!慶洽華夷,歡騰朝野。蓋自統肇神堯,必以陶唐為祖;功開神禹,還從明德興基。淮水戈橫,寶劍直開新日月;滁陽鞭指,鐵衣重換舊江山。掃電轟雷,當年奏捷;櫛風沐雨,屢世辛勤。三百年德澤在人心,比於商、周,咸謂過矣;十三宗太阿由己手,賢於堯、舜,不亦遠乎!兵農禮樂,本朝之軌則實詳;內外華夷,大明之疆界自整。時當末季,邊防撤而胡馬渡彼陰山;禍至近郊,朝政濁而蛇虺噬乎上國。抱有君無臣之痛,三策何人?深出此入彼之悲,兩京胥沒!王綱掃地,帝統在天。茲蓋伏遇皇帝陛下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乘乾御宇,撥亂救民。萬載瞻依,兆協白水真人之地;六龍驂服,祥起赤伏帝子之靈。日生滄海,浴玻璃九萬里而神龍出;雲幙武夷,開錦繡五百年而王者興。地裂天崩翻聖水,幾至於六宇無民;雲興霞蔚過錢塘,因之而八方得主。克勤克儉,大禹之無間然;至孝至仁,周文之有敬止。似三犁倏清夷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穴,向北揮鞭;如百川爭赴谷王,在東立極。黃龍痛飲、腥羶掃淨,比周武王之甲子更自昭明;白鳳鳴岐、肅穆重臨,想漢光武之乙酉於今為烈。臣資本駑駘之賤,謬司虎豹之關。然志本報韓,子房之椎未墜;奈天不祚漢,曹沫之恥空存!念此膝一屈不復伸,敢斬賊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頭南走越;雖寸心既枯猶不死,願隨馬足北吞胡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。況春從天上,袞衣曾錫翠雲裘;香自日邊,瓊食共分青玉案。當此彌天負罪,賴龍文待以不死之科;若使隨地自全,俾羊裘得遂再生之日。感極而十行俱下,喜深而五體齊捐。伏願乾坤再造,水犀百萬下蛟門;南北並收,熊羆一聲還鳳闕!採薇作頌(校者案「大紀」作「誦」),慶中國之有聖人;天保興歌,即外夷知戴天子。卜年卜世,從茲為有道之長;永福永康,自此賀無窮之曆矣』。

  十五日,帝於午門外以親征事祭告天地。駕回升殿,行常朝禮。十六日,祭告太廟。十七日,禡祭。命工部造大銀斧鉞四把;柄端龍頭、柄末龍尾,鉞端龍口吞珠、柄纏金龍,其長五尺。十八日,駕出洪山橋,餞正先鋒鄭鴻逵、副先鋒鄭彩。帝親御甲冑,登壇授鉞。先鋒率諸將士跪聽號令,叩頭畢,遂按部伍建旌旗、鳴金鼓,揚兵就道;執鉞官在先鋒前行。帝乃解甲冑,御翼善冠袍,回駕。是日,方授鉞而大風雨,吹臺上所懸匾墮中鉞柄,折為二;太祖神牌亦倒,三軍失色。而先鋒啟行,更有墮馬之兆。

  中宮懿旨:令司禮監覓女廚十口,務要選備精潔婦女;用價平買,不許勒騙。帝竟卻之曰:『不可輕選,失朕大信。朕寧自苦,以慰民心』。

  十九日,遣平夷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侯鄭芝龍詣太廟、宗廟行禮。「會典」:皇后將謁宗廟,致齋三日;齋滿,皇帝先遣用牲牢行事,告以皇后將祗見之意。茲立後已五日矣。二十日,皇后廟見。二十七日丙午,祀天於南郊。

  嚴禁水口驛立膳夫名目,令居民津貼。

  監察御史吳春枝糾劾不職邵武通判陳王謨、古田知縣吳士燿、汀州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「汀州」二字)知府王國冕;奉旨:『各官贓私可恨,皆紗帽下虎狼也!若不嚴懲,民生何賴?都革了職。該撫速解來京究問,追贓充餉』。

  命兵部主事徐州彥,頒詔於四川。州彥,重慶人,初為光澤令,以墨聲下獄。登極宥罪,授以駕部。捧詔入川,贈川撫陳士奇、兵部左侍郎,廕一子入監讀書。士奇,漳浦人;字弓甫,號平人。富於文藝,言論侃侃。天啟乙丑,成進士。當成都破時,士奇已交代出署,猶罵賊不屈,身被百創,磔死階前。蜀王同日被難。至是,贈卹焉。

  浦城百姓請留縣令鄭為虹,有「十不可去浦」之疏;命御史察議。後以為虹為御史,巡仙霞關。

  敕史部云:『方今中興事重,政務繁多。惟舊輔黃景昉受簡先帝,敏慎弘亮,才堪救時;舊輔高弘圖直道壯節,望重具瞻。即著該部補本起用,仍著中書舍人陳翔遵旨敦聘』!

  命御史林蘭友巡按江西,敕書關防諭之曰:『爾此行,著顯破情面,明豎擔當,大展忠猷;令人指之曰:如此行事,方是中興之驄馬;如此激揚,方是天子之法臣。爾是朕親簡之臣,爾之不善,即朕不明;爾之有為,亦朕善用。江民憔悴於貪政久矣,切切。以朕「先教後刑、先情後法」八字行之;又八字,曰「小貪必杖,大貪必殺」。真能代朕行此十六字,始不負人君耳目之寄。根心而行,休說慌話。至諭切諭!想著記著』!

  敕諭內閣:『陳燕翼既改翰苑,朕身監國登極兩月,政令全無紀載,後世何徵?即著燕翼專理中興史職,同協理史事劉以修輪直和衷堂,與聞機務,以便編摩。即日傳行入直』。

  吏部左侍郎王志道進「本朝實錄」。

  發銀牌一面,令吏科都給事陳燕翼頒與本科給事中掌印朱作楫,旌其直言。

  以何九雲為編修。九雲,字舅悌,晉江人;癸未進士,選庶常;大司空喬遠之子。文行俱優。王兆熊劾其從逆,塚臣曾櫻疏薦之。有旨云:『九雲名家子弟,有品有學;兩京日期甚明,何得一概牽詆!即著湔洗冤情,速令前來供職,纂修「威廟實錄」。不得再有託陳,不許人言再為誣蔑』!

  召對閩縣八十五歲老人周良屏於便殿,訪地方利病,稱旨。

  考選推官周之夔,御批其對策云:『之夔此作,畢竟是老作家;學識兩到,尤堪詞林之選』。即以之夔為翰林院編修。

  以太常卿曹學佺署翰林院事國史總裁,專設蘭臺館以處之。

  吏部主事王兆熊舉十義士林化熙、張倫、黃弘光、姚毓靈、梁春暉、張伯彥、姚毓震、薛濱、陳邦良、陳洪謨等往富室大家倡義勸輸。帝以國用不足,從之。再諭十人:『當體王兆熊為國真誠,不得一毫錯負!功成日,從優議敘』。

  贈川撫邵捷春兵部左侍郎,予祭葬。捷春,字肇復,號劍津;侯官人。萬曆己未進士,歷官四川副使。時獻賊作亂,省城有謀內應者;捷春緝獲奸細宗人某某,保全闔省。蜀王疏薦之,遂超授巡撫。適與同年督輔楊嗣昌議論不合,索餉甚力,答曰:『吾兵吾餉,僅足辦蜀』;遂失嗣昌意,特疏糾之。緹騎入蜀,蜀民擁泣不與開讀者月餘;復率百餘人伏闕,蜀王公疏繼之。捷春面諭百姓曰:『豈有王命而可以私意請者?爾輩為此,吾罪愈大矣』。乃與緹騎謀約私遁。至半路,始得開讀就逮,緹騎亦憐其冤。抵京下獄,遂飲藥卒。是時長子明俊上疏鳴情,特加贈卹。明俊因助餉銀三千兩,帝錫以金匾曰「義冠閩臣」,復拜官武選郎。諭吏部曰:『公道,天地之元氣,無時不流注於兩間。惟在朝廷則治、在草野則亂,好惡合則安、是非分則危。朕覽邵捷春撫蜀群情號呼事節,為之愴然!雖近來飾說紛紜,究竟真假難昧。奏內捐助三千並求雪父冤,雖孝子之用心,豈古今之通義!邵捷春若情真罪當,則雖百萬赤金豈可翻案一字?若實蒙冤,則朕為天地神人之主,前後百世之公道,亦朕分所當明;況近事乎?況明臣乎』?

  史科都給事陳燕翼因賜「旌直」銀牌於朱作楫,〔作楫〕遂陳十事疏曰:『臣以崇禎甲戌進士,筮仕廣東程鄉縣。六年行取,苦無資斧,不得抵京。不得已,乞丐於一、二同事故人。逡巡後至,遂稽初次考期。壬午十一月,寇薄都門,始獲先帝召對於德政殿。寒月霜夜,燈燭熒煌。遭遇先帝聳身案外,視臣者再、問臣者三;果脯茗酪,捧出大內。至今念之,五情空熱。然猶為權奸所扼,僅循次補工垣。時周延儒柄政,爵列恩幸咸出其門。臣疾其所為,自春徂冬,不肯投刺一謁其面。入垣,即極言其賣官鬻爵,並羈縻薊督陰脫門生范志完縱寇入口之罪;同列咋舌。聞諸閣臣:先帝日置臣劾疏袖中,徑不發票;其念臣至此。其得不與熊開元杖者,開元言顯而臣言隱耳。然終以建言決汴不應敘功,力駁臺臣黃澍之疏,票擬處分。計臣爾時在垣,不過五月。然臣雖謫,而先帝猶手臣疏,目視延儒。爾時閣臣吳甡等、塚臣鄭三俊、憲臣劉宗周等咸是臣議,或有謂慷慨陳言、亟攄忠憤者,或有謂其真孤鳳之鳴、勝讀「出師表」者。臣奉使抵家,塞胸直氣,道路榮之。無何,里中縉紳之禍起,通國縮朒;臣以諫垣餘氣,折衷直言,幾遭捃摭。今顧瞻里中,尚不免談虎色變,是臣之直言不敢行於臣里者一也。臣以癸未仲春抵里,甲申之變天地反覆,豈意自全。無何,南中臺省祁彪佳、李沾等交章薦臣,荷聖安皇帝起臣原官。臣賜環於七月,入朝於十一月;先後局面,判若隔世。遙想當年論澍,偶出一時意氣;豈復意澍後來有借題翻身、回身皈正、抗阻王命一事,前後公案各分兩重。聞今歲舉兵東下,過師滁陽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池陽」),搜索舊銓鄭三俊不遺餘力;蓋三俊亦嘗劾澍者。觀其搜索三俊,計必不肯忘臣。言官論事自其職掌,豈意當年殿上之爭,遂貽後來舟中之敵!親識家族,相持為戒。是臣之直言所不敢行於朝廷者二也。陛下龍飛海甸,每事留意臣科。凡奉「該科記著,再會核議」之旨屢矣。臣雖頑鈍,人非木石;寧不感奮!然其所遴者,率強半臣里中人;宦情如火、媒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躁」)進如飴,片言彈駁,即恨深寇讎者也。猶憶賫捧之役,陛下欲核用一人;臣聽憑部議,半字未加。邇來蒙恩得意之後,遽修前郄,扯臣殿廷,裂帶批頰。臣於此舉未著片字,猶橫遭侮辱若此!若其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真」)言之,禍起旋踵。是臣之直言所不敢行於朝廷者三也。然雖如是,臣竊觀陛下兩月來用人行政,臣未嘗不頃刻憂心及之;出止游衍,未嘗一刻不在陛下左右而冀效忠於萬一也。臣猶憶宋臣蘇軾之告其君及之;出止游衍,未嘗一刻不在陛下左右而冀效忠於萬一也。臣猶憶宋臣蘇軾之告其君曰:「陛下求治太急,聽言太廣,用人太驟」;臣少學蘇氏、師其忠鯁,竊不自揣亦以此言進陛下。精神意量,可以囊括海內;學問文章,可以灌注百王;機權驅駕,可以羅絡高光。所願少進者,「重」之一字耳。論語曰:「君子不重則不威」;老氏亦云:「重為輕根,靜為躁君。君子終日行,不離輜重;雖有榮觀,燕處超然」;周易曰:「君不密則失臣,臣不密則失身;機事不密則害成」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有『君子知微、知新、知柔、知剛,萬夫之望十四字)。凡若是者,言皆不貴示人以太盡,而使邪佞輩為可測也。陛下撫有六合,權借閩中為漢中耳。普天推戴,悉王悉臣;何分厚薄,何論遠近?先後凡為人臣斤斤道推戴者,為梯榮計耳;君子薄之。臣竊意此後凡「擁戴」與「同盟」字面,雖陛下厚恩不忘故人私語,然規模已狹,且近文士習氣,不宜數出帝王口中。臣之欲效忠者,一也。定清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「定清」二字)勳侯一見決聖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策」),奉駕來閩,使明朝再造,海國奠安,不受兵革;功在社稷,伊誰之力!然尚餘後來一步,為恢疆復仇之舉,始覺竿頭著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更」)進,圓滿無恨。今日報功,似當稍留餘地,微寓「持盈保泰」之意;使延世勳臣有百年億世之量而後氣局悠長,可與帶礪同久。臣之欲效忠者二也。祖宗用人必由部銓,而陛下自行票擬,銓部反覺無權;一人之身倏用、倏舍、倏重,倏輕。夫人之材質,生下已定;非有裏背旁側,可任那移塗改之理。今一官安頓,或至數易,果其為人擇官,抑真如不得已?使營進者咸起躁心,而掄材者轉無持操。遐邇觀聽,所窺至微。臣之欲效忠者三也。古之帝王,或起徒步、或起中葉,然其初政大端,率不過發一二言、行一二事、用一二人,傳之中外而天下已服矣;源源來歸,絡繹踵至,不在多也。今陛下新政美不勝書,仰窺聖意,直欲以三五盛王數百年所不及措手之大業,而數月了之;其摶捖規局,真可目空今古。然時會機緣、緩急先後,詎能一一應手?如一事未當,多益為累。臣之欲效忠者四也。在昔光武起事南陽、肅宗即位靈武,慮皆於草莽中立國,惟是君臣上下摶心戢志,專意治兵;度于他務亦皆不暇旁及。今漫漶數時,似皆以升官雜務耗其專營,而於用兵吃緊時日,反坐無事。甲裏匪頒,物力亦為減汰。臣之欲效忠者五也。先帝勵精十七年,值邊寇交訌、中外多故,屬望廷臣鮮有當意者。於是不得已而旁求之,保舉、換授、特用、副榜等科明經選舉幾半天下,欽授破格差擬國初。而究竟邊腹行間、賜劍秉鉞俄頃驟貴之徒,迄未有半人隻士出乎奇傑如古班超、陳湯等輩翻空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絕域、塞應明詔者。而反以苦心輕信之過,為人所用。方面大耳、美髯豐下者,即為將材;舌滑唇油,走空如騖者,即為邊料(校者案:「料」,「大紀」作「材」)。

  金繒顯列,糜費無算;言之痛心。陛下試觀從古皇皇汲汲乞官求進之中,豈有真品!南陽高臥,惟恐人知;東山捉鼻,相戒不免。尚能勉強一出,差有所立。今流品混淆,攪同油面;辨析切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窮」)研,如鏤空彩。無已,亦惟擇精良無偽、踏實硬做者,假以歲月、寬以文網,庶幾積久自見成功。其紙上鋪張、口中誇大者,悉不可聽。臣之欲效忠者六也。吏道以貪廉為歸、臣節以順逆為案,計典間雜私怨是矣。而祖宗深意,豈因以一二概許全翻。北案或有傳疑似矣,而先皇精爽,決不忍以賊孽重汙聖化。近日南都馬士英、阮大鋮、張孫振輩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馬士英、阮大鋮、陳鑑、張振、劉應賓輩」)借四鎮以挾制朝廷,翻盡計典、用盡從逆者而國隨之。當時臣具有「中興政自可為,人心不容壞盡」一疏,醜詆已甚。而若輩掩耳盜鈴,不恤也。已事無及,可為哽噎。若是者,非欲陛下誅既往,但欲懼將來耳。不然,是乾坤之兩番改易倒置,而祗為群奸諸不逞者燃灰起用之地,無怪乎有識痛恨者謂「南北兩陷,皆諸奸黨怨望失職,利其深入以為自己出頭伸眉之日」;非過論也。臣之欲效忠者七也。自五月逆寇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「逆寇」二字)渡江以來,雖所在蹂躪,而浙直、江右等處士紳、百姓亦皆各有義聲,發憤破產、募兵舉動;差足振醒群情、倡激忠義。而閩以乘輿所在,自二勳、二伯、閣部先聲之外,別無一旅足以佐發中軍;一錙一顆,皆仰給朝廷。簡髮而櫛、數米而炊,竊竊然幾成市道。夫江右之與兩越,譬之人身,則亦今日行在京師之兩臂也。一臂痿痺,則置之而□若罔聞;一臂靈活,則用之而惟恐不敝。萬一右臂不仁,左臂其能起乎?臣竊以今日團練鄉兵一著,在在郡縣所宜專責一人,著實舉行;而上游與近京城鄉,尤宜全力飭治,以緯官兵所不及。凡所在街巷、村落,責令公舉一頭目,人自連結布置,如捍怨敵;庶幾先聲可奪奸魄。不然,貪日前官爵近便之可樂、鄉居室家三窟之可戀,而先後糜爛究竟同觀,淫掠焚屠遐邇不免;此在眉睫,顧諸臣不察耳。先臣董應舉有云:「殺運將至,人心先愚」;惟大聖人起而救之。臣之欲效忠者八也。桐江一絲,繫漢九鼎;計其時高風未播,亦不過富春一釣徒耳。試之以事,安知不與樊英、殷浩同譏。惟爾時漢主客之,列諸外臣,使之高睨千仞,以陰助王化。夫以帝王之勢屈官一故人,何啻雀之適羿,而孰知東漢之所得者為已多乎!方今廢籍白丁,所在城市;乞墦登壟,投拜門牆。苟負人形、粗識句讀,或能雇倩代筆上疏者,咸思攛掇做官;一隅幾何,堪此橫溢!即如中書舍人,唐制:以為宰相宣麻先兆,何等貴重?而今販夫傭隸,皆得隨意濫叨。諸如此類,不可枚舉。爾時南京有「都督量成斗,職方滿街走」之謠,可為痛戒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尚有兩聯)!士人惟負此一具骨氣,頂天立地;若其平居不能自勝於利祿富貴,又何怪其一遇寇賊,靡然屈膝!目今開國之初,承兩朝末流、廉恥頹喪之後,似宜首以濯磨士大夫氣骨,為復仇先務;不然,未有不能有恥而能不辱者。臣之欲效忠者九也。我朝(校者案:「我朝」下、「尊禮」上,「大紀」尚有十八字)尊禮孔、孟,使人緣帖括之陋,以親見聖賢;階制科之榮,以擔荷學脈。所以列聖朝真儒輩出,如河東、崇仁、餘干、新會、姚江、泰州、盱江、吉水諸賢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有『間出於時』句),鼓吹休明、揚扢聖化。其服官、居鄉,一切不苟,而超然自能勝於塵垢之外;出處、窮達,各成本領。神宗中葉以後,學脈寖微;然猶若曉燄辰星,耿然未散。自魏忠賢焚棄書院之後,士大夫相戒不談,而斷然以濡首利欲為安心立命之奧。其高者,乃以氣魄聞見、空慧雜毒當之;然施之世道人心,遠不相中。臣竊觀陛下洞達昭融、淡泊確苦,安如窮士,誠有得於光明緝熙之學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尚有數語)。此時人間機械、沉溺、蔽錮已深,一旦驟與之證顏、思之傳,格格難入;第於孟子「浩然」、曾氏「反身」處指其入路,揭之以一「誠」,庶有救正。昔劉安世學於司馬、張九成致於孝宗,惟此一字。朱熹亦云:「吾平生所學,惟正心誠意四字;豈隱默不以告君,後世迂之」。然當時張德遠輩,實用此四字不著。嗟呼!今日君臣上下皆能克己去私、實實體此四字而有不能滅賊(校者案:「滅賊」下,「大紀」有「破逆」二字)者,臣不信也。臣之欲效忠者十也。凡此十事,臣懷之兩月來積誠欲獻,徒以日不暇給,憤鬱至今。茲因陛下「旌直」之舉,內愧不安,集而上之。伏惟陛下赦臣「字數踰格冗長」之罪』!御批答之曰:『所奏十事,國勢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是」)、人心無不洞悉;直中興第一名疏也。朕錄一通,置之座右,朝夕省覽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尚有數語)。著加升一級,以勸直言』。

  十二月初二日,帝親征。以唐、鄧二王監國;鄭芝龍留守,料理兵餉。王戎服登舟,百官鱗集,號令嚴明;泊芋江之渚五日,乃發。南平縣民張安禮、林中柱、張孝直數百里躬進米、豆、酒、漿,遠迎王師。帝嘉納之,命御營兵部分賜諸將;且給與序班冠帶,賜號「忠良處士」,各賜銀牌一面,以旌義舉。古田縣一都水口驛民有輸助者,亦以銀牌賞之。河南兵備副使邵起遣官入賀,敕命起為總理豫、楚、直、陝、晉、齊六省提督軍務兼理糧餉,討逆安順,便宜行事。

  十五日,命周新■〈火鼎〉賫親征詔四通,往溫、臺、寧、贛四處開讀。並順賫手敕與輔臣黃鳴俊曰:『自卿辭朝,朕切盼出關之信;乃聞今日尚滯福寧,殊可異也。況卿不由衢而從溫,廷議不然;倚卿甚重,何逗留如此?朕今親征行矣,朕若至建寧,卿必至衢州;朕若出關,卿必至江上。不然,公議無私,甚可畏也。親征詔及諭魯王書並示於卿,其善宣朕意焉。餘與周■〈火鼎〉新議之。特諭』。

  先是、七月,徽州起義師,右僉都御史金績於聲溪山中立十有三寨,各以副將主之。績溪四圍皆山如壁立,止前一路可通;聲等以大木為前營,堅不可拔。會鄉官黃澍時已降清,來說聲以天命;聲艴然叱之;澍陽為婉順,而陰間其上下。由是,各寨稍稍離心。是月,清師從寧國山中間道襲績溪,執聲至南都;不屈,被殺,闔門十餘口皆自縊。徽州遂陷。時洪承疇為南都內院,招撫江南,蒞殺金聲。聲既死,屍猶立不僕;比洪還署,見聲儼然危坐堂上,洪大驚入內,恍惚不敢出者數日。

  初,道周之救徽也,軍無見糧。苦心聯絡,激勸忠勇,給劄為功賞;得之者榮於誥敕。至有僧軍鉏耰棘荊以隨其後者,名曰「扁擔兵」;糾合九千餘人,從廣信抵金、衢;安插殘黎,孤城捍衛,前後擒斬以百計。救徽援衢,厥有成績。適衢撫與道周議論合,忌其屯師境上,遂密疏其短於朝;道周初未之知也,既而請兵不至、請餉不給,始知其由。乃與監紀趙士超議曰:『朝廷遣鄭兵各路七月於茲矣,未見與敵一矢相加遺;敵勢愈猖,不幾笑朝廷無人耶?我輩為天下倚重,必先聲一舉,為諸路倡』。遂決意長驅,將入婺源。婺源令,道周門人也;馳書誘道周,許為內應。道周信之,遂深入谷中;至明堂里,而清師四合。道周親冒矢石,誓不俱生;兵盡矢窮,遂為張天祿所擒。以道周忠烈,不忍加害;曰:『當生致於南京,洪內院得一忠義人,勝於得數十州郡也』。遂及監紀趙士超、中書毛玄水、蔡時培、賴叔儒四人,並械送金陵。道周作詩四章,大罵不屈;絕粒,積十有四日不死。洪承疇,故道周同鄉也;一見恐為所詬,乃託故不與通。命操江陳姓者說之,道周閉目掩鼻不言。洪乃疏救;言『道周清節夙學,負有重望。今罪在不赦,而臣察江南人情,無不憐憫道周者。伏望皇上赦其重罪,待以不死』。清廷不允,尋同士超四人駢斬於市。士超臨刑時,數承疇之罪而罵之曰:『誤國老賊!夷我宗社、害我赤子,吾恨不生啖其肉』。復囑道周曰:『吾師神魂勿亂!同去孝陵見太祖,當為厲鬼陰殲之』。

  二鄭既出關,疏稱候餉,駐師不進。內檄切責如雨,乃踰關行四、五百里而還;仍疏言餉絕,留滯如故。帝乃遣錦衣衛康永寧航海乞師安南,風逆,自崖而返。

  是歲,安南入貢;使人衣冠頗類中國,但椎髻跣足。所貢惟金龜、銀鶴、銀爐、香絹,無異物也。

  其冬,滇中亦有沙定洲之亂。定洲者,臨安蒙自土司也;父源。崇禎初,與阿迷州土人普明聲、吾必奎等奉調江西,破水烏之賊。既而京營御史傅宗龍受命按黔,知明聲勇黠,特請隨行。滇撫閔洪學入奏,言:『自明聲東行,滇土司兵益弱』。其為時所重如此。明聲至黔,水西賊隨就撫。明聲回滇,授阿迷土知州,日益驕蹇。崇禎五年,巡按趙洪範至臨安,明聲率兵迓之,戈甲旗幟列數里。洪範惡之,貽書撫軍王伉,謂其養癰。伉亦習聞明聲不法,遂列奏請調黔、蜀兵會討。是年冬,三省漢土兵俱集。以黔鎮商士傑掌兵政,伉自出臨安督糧,布政使周士昌監軍;擊明聲,敗之,進圍阿迷。明聲使其下偽約降,陰使人以重賄誘吾必奎曰:『君不聞兔死狐悲乎?阿迷平,兵行及元謀矣』。既而官軍與賊戰,必奎賣陣先走,官軍大敗。事聞,大司馬熊明遇以起釁為伉罪,遂與洪範俱被逮;士昌陣歿。明聲仍巧詞乞撫,廣西郡守張繼孟奉委撫明聲,思以計殺之;每稱『明聲才武且有功,不宜摧毀;以致變亂,皆有司之過也』。明聲聞之喜。一日,繼孟將謁兵備道於臨安,先誡其下必取途阿迷。見明聲將至,故熟睡輿中,其下不得請。醒而問,所次已踰其境數里矣。佯怒,責其從行者;且曰:『我有事急至臨郡,往返恐後期;可沿途置騎俟我。我今回見普公』。遂盡屏輿蓋先行,獨與從者馳數騎趨阿迷。明聲先已有人偵繼孟,聞其言益大喜,出迎謁,語甚歡。方持茶餉客,繼孟戲曰:『常聞南中土司善藥人,我不敢飲』。明聲驚,遽指天誓曰:『方德公無以報,何有此!公果疑明聲,請先飲』。竟易盞飲之;不知繼孟執茶時,手中預藏毒藥置茶內矣。明聲留治饌,辭以有事謁兵備急;俟回,當痛飲。明聲聞其途中言信之,因別去。繼孟疾馳易數馬,即夕達臨安。明聲藥發始覺,命其黨率兵追之,不能及;明聲竟死。明聲妻,沙源女也;無子。江右賈人萬姓者有女,故伎也;明聲嬖之,狡而淫。明聲死,萬氏據其眾,選部下壯而美者更番入侍;沙源諸子定海、定洲、如琦等皆與之私。既久,覺無以服人,乃招定海為贅婿;已復嫌其樸陋,而定洲年少白晰,更竊殺定海而贅定洲,定洲之年與其子服遠相若也;服遠恥心,與萬分寨而居。後服遠病死,定洲乃兼蒙自、阿迷之眾,遂輕黔國公沐天波以為可取而代也。是年八月,定洲約吾必奎聚眾反,連陷武定、祿豐、楚雄諸郡縣。吾必奎者,其先元謀土知縣;久絕不嗣矣。至必奎,以戰功得官,仍居故地。自阿迷賣陣後,桀驁日甚。至是,沐天波檄官軍及土官祿永命、龍在田等擊敗必奎,擒之。永命,寧州土知縣;在田,石屏州土人;俱以水烏之亂,有戰功者也。十一月,定洲兵至而必奎已伏誅,遂大失望。會奸人饒希之、余錫朋等逋騙天波金寶無以償,以貿易往來各土司營中,誇天波家饒富。定洲心動,陰結都司阮韻嘉、張國用、袁士弘等為內應。以十二月朔入城辭行,天波以家忌未出見;定洲入門大呼,其下蜂起焚劫。天波由小竇出西城,時祿永命在省,方巷戰拒賊;從官周鼎止天波留討賊,天波疑鼎見誘,殺之,遂走楚雄。其女陳氏、妻焦氏,亦走城北普吉村之金井巷,即夕自焚死。天波弟天澤、天潤,皆遇害。定洲因盡得沐氏所有,盤踞省城;劫巡撫吳兆元為題請,言『天波叛,沙定洲起兵定之;應以定洲代天波鎮滇』。兆元不可,拘之別室;奪其印,以偽疏入告福京。定洲遂行府事。又至祿豐,執家居大學士王錫袞置貢院,脅之與兆元傳檄各郡縣。龍在田在安寧,與祿永命等各引所部歸。萬氏在阿迷聞變,驚曰:『吾家當為此賊敗矣』。謀至省,執定洲以投誠。既至,見定洲氣燄赫然,資用饒給,更喜過望。夫婦坐八人輿,持刺與撫、按往來,欣然自得也。沐天波至楚雄,定洲率眾追之。是時,楚雄新為吾必奎所破。金滄道副使楊畏知奉調監軍至楚雄,楚人留之畏知遂駐楚。聞定洲西出,與天波計守西禦之具,未集。曰:『公在楚,賊以全力聚攻,城必破;公不如西走永昌,使楚得為備。賊即西追,恐楚塞其後;留攻楚,又恐公從西來。首尾牽制,上策也』。天波從之。定洲至楚雄,城閉不得入,為畏知所紿,遂去;遣其黨王朔、李日芳等分攻大理、蒙化陷之,屠殺以萬計。畏知乘間撤城外居民盡入城,清四野、築隍陴,檄調漢土兵,郡縣多遙應之。

  隆武二年(清順治三年丙戌)春、正月己酉朔,帝不受朝賀。以三大罪自責,布衣蔬食;諸臣各戴罪。

  敕上游巡撫吳春枝選募健丁精勤訓練,曰:『上游關係,不減關中、河內。朕方倚卿以蕭何、寇恂之任,幸自勉旃,以膺重賞。新募兵糧,准照各營例給』。

  平夷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)侯鄭芝龍僭用「監國留後」四字詔改正之曰:『福京任二王為居守,卿以勳輔為留後;原無監國字面,卿還,將題奏文移照敕填注,不可錯誤』。

  罰舊糧道夏尚絅萬金以助兵餉;復命御史陸清源『核其素行,不得一毫含隱,以廣懲貪、勸廉之風尚』。絅貪聲載道,時吏部主事王兆熊以為言;尚絅有死灰再燃之意,故樂助云。

  左都督楊鼎卿細陳起義情由,詔答之曰:『人君大柄,止在知人善任;人臣大義,惟是勿欺至公。朕久曆艱難,稍識情偽;朝廷壞於朋黨,祖廟由此兩危。北京之失,東林之罪何辭?南都之陷,魏黨之咎莫謝。其餘門戶聲氣,朕自有萬古鑑衡以禦天下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尚有數語);諸臣萬疏千章,豈能奪朕心公斷!靖夷侯方國安大扼江乾,大功實在宗社。朕今親征在邇,指日相見;未盡之情,還俟面奏。楊鼎卿父子還終始調聯,以待王師之至』。

  御營吏部尚書路振飛進「奮練義勇說」,帝曰:『此真安攘大略,書策留覽,暇當為卿序之』。

  時天興府貢生鄭獻可謀立生祠,以祝萬壽;詔責之曰:『朕紹大統七月,祖陵不見、疆土不復;臣子因循不能變、百姓湯火不能援。擢朕之發,不足數朕之罪。惟此一念:身殉太祖,天地臨之。自登極八閩,上無血牲擔當之依、下無愛民如子之臣,出餉之徵累我百姓,朕實痛心!有何功德而作此旡妄建祠之事?且即中興一統,亦斷不學喪心文武,剝了民還受諛獻生祠之事。鄭獻可速速行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停」)止,無重累吾民,增朕之罪過。御營該部,速行文與該撫、按傳示』。

  是月,沙定州攻楚雄不能下。一日,楊畏知坐城樓,賊發巨砲擊之,煙燄所指,正罩畏知,賊謂必死;須臾煙散,畏知端坐如故,惟擊去左幘耳,因驚歎以為神。畏知視賊懈,輒出奇兵奮擊前後,所殺甚夥。賊引去,東攻石屏。石屏守亦堅,復攻寧州,破之。永命死,龍在田在石屏與其黨許名臣竄大理。定洲既定迤東,復西攻楚雄;分兵為七十二營,環城挖濠為久困計。畏知守益堅,終不能入。未幾,而四將軍之師自黔入滇,定洲解楚雄之圍,陳兵草泥關以拒。四將軍以兵五萬突之,沙兵大敗。四將軍者,孫可望、李定國、劉文秀、艾能奇是也;皆獻賊義男。獻賊伏誅,去偽號,欲迎黔國以輔王室。會閩中遣太監孫興祖調沙兵入衛,四人謂孫興祖曰:『朝廷遠不知滇事始末,今若徵之,是獎亂也;不如討平沙逆、迎還沐爵,使之引兵東向』。興祖然之。傳檄至雲南,定洲殺故大學士王錫袞以宵遁。

  鄭芝龍、方國安合疏薦舊輔馬士英;兩人,故士英門下也。時國安營錢塘江上,士英在其營。詔即充為辦事官,軍前辦事,許以圖功自贖;俟恢復杭城,復官。

  敕諭楚督何騰蛟曰:『國運中微,朕勉繼統;雲龍風虎,舍卿其誰!今朕親征暫駐建水,先遣輔臣蘇觀生瞻奉山陵、宣安兵將,與卿同心先復江省、繼靖南京。並撫鎮劉廣胤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承胤」)等,復江省者封世伯、復南京者封世公、復北京者封真王,具如明詔;卿其勉之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尚有『先遣精甲一萬,迎朕湖東』等十數語)!又諭云:『楚、粵、雲、貴近有異聞,卿可挽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援」)「天無二日」之義,以全朕骨肉之情;尤所殷望』!

  提學御史毛協恭進同鄉各臣書疏,帝讀畢感痛云:『江南士紳,無不灑涕思明,枕戈待舉。朕必親提黃鉞、張皇六師,以慰臣民之望。大小文武,當時時刻勵爾志,毋狃偏安』!

  諭督勦蜀寇兵部尚書王應熊曰:『輔臣密勿重任,出總軍旅,原非常之艱難、託非常之親信,當使萬里之外,宛如咫尺綸扉。朕以臣民擁戴,繼統危微;倚卿元老,如身有臂。祖宗疆宇凡有未復,即朕躬之有罪,亦耆輔之深羞。朕或用人行政之不善,卿當有聞即告。況四川為卿之桑梓、朕之版圖,大小文武舉用,一以委卿;一切軍民機務,即假卿便宜』。應熊又疏陳西南形勢,復手敕答之曰:『覽卿奏詳陳興復次第、天下形勢,朕意豁然;深嘉卿碩畫。朕自慚虛薄,何能負荷多難;但稍秉仁孝之性、切勵除雪之誠:一誓清孝陵,二誓葬烈廟,三誓迎聖安。半載恨無寸功,親征暫蹕建水,天以元老留輔朕躬,將以中興全功託卿,豈但西南倚賴!餉濟維艱,朕必從長力行撫措。朝廷時切兵行餉設(校者案:「大紀」,「餉設」作「糧隨」)之籌,卿亦預申老師匱財之戒;上下交警,不日功成矣。切望、切望』!

  敕江西輔臣楊廷麟、督臣萬元吉、冏臣曾之遴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曾應遴」)、陳泰來速備兵迎駕。手敕輔臣蘇觀生曰:『朕以卿與楚督定興伯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封爵)何騰蛟為左右兩臂,卿兩人必無一毫矛盾,百事一德一心,以釋朕慮、以佐中興。兩美必合,預防宵小交構。戒之、記之』(校者案:「大紀」此諭尚有發印等一大節)!

  時王應熊上疏,言恢復蜀中諸郡縣。帝答云:『卿力恢殘敗封疆,屢勝猖狂逆寇,用餉僅十五萬,不取空城偽印為功;信從前覆京弊端,賴我元臣一洗。朕志削平天下,聞此大慰於心。至獻賊之殘忍,手砍數十萬生靈,朕實不勝痛憤!若不速救斯民,何賴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顏」)對我太祖!望卿力任平賊,朕必有請立應。至搖、黃諸寇罪原輕於獻賊,卿還善用戎索,俾為我用。若能以搖平獻,釋過賞功,必不失信。卿以不殺止殺,圖機出之仁惻,尤足嘉悅』。

  粵督丁魁楚辭封伯爵;不允。諭之曰:『朕當艱危繼統,全賴閩、粵合濟中興。卿有聞檄擁戴之大忠,又有迅平逆寇之巨績;王守仁當全盛之時、無推奉之事,以卿比之,功實為過。世伯之頒,卿當欽受!乃奏引四咎,愈見奇勳(校者案:「大紀」尚有『若不拜表擒逆,高廟神靈何倚』語)。況朕繼統半載,寸功未立;倚卿兩粵,如臂護身。還宜勉奉恩綸,仍舊督理。俟朕得拜孝陵,另敕召卿入覲,誓成中興君臣。始終言出真切,不可再辭,負朕激望至意』!

  特禁雲山禪寺僧宗德聚眾建醮誦諸天菩薩寶號。

  大理寺少卿熊化疏請恢復之策,必先首定江西;且曆陳關外隱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急」)著。帝答諭曰:『恢復始江西,自是正著。但隨機應變,亦難執定一局。其錫璽書與永寧,授閻、羅、宋等以官職,俱已行了。至批答、咨度二事,關切朕躬;朕深嘉納。條陳氾濫希冀得官,實效罔聞,徒開幸竇,俱近日弊習;允當一一裁汰。熊化老成沉靜,無黨無偏,朕所孚鑑』。

  川陝總督樊一蘅遣官入賀,帝答之曰:『太祖櫛沐之天下,兩都武陵三誤而有今日。朕勉答群請,繼統艱危(校者案:「大紀一此下尚有「夷寇草竊」等數語)。我君臣當盡改覆轍,打起精神,實實愛民、實實治兵;人心天意,興復可必。樊一蘅才名久著,萬里投誠,亟當勉佐中興,與雲臺之列云耳』。

  甌寧縣知縣趙庾陳政事疏,帝嘉之曰:『趙庾此疏,言兵、言將、言餉、言戰守,包括已盡;即可為今日閩疆禦備之要著。下部看議,著實舉行。毋忽』!

  益陽王私授縣官,詔禁之曰:『國家敦厚懿親,自有典制。朕復天性篤愛宗枝,王借受慈禧之命,又借勳鎮方國安之推奉;近日表奏雖來,公然用「監國」之寶。不知此寶授自何人?勳輔士英、國安疏王本末甚明,朕正不必顯戮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示」)。乃到處騷擾,妄行升授。復聞播害龍遊,民苦不堪;又圖遂昌,尤礙法紀。著地方撫、按官速速止王回嚴,以明大義』。

  敕廣督丁魁楚、按臣王化澄、鎮臣周仕鳳曰:『朕因兵力未厚,致稽出關。卿等仍照前旨募兵五千,不可為浮議疑阻;再召狼兵七千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有「七千之兵」語),俱准支銷正項錢糧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有『三月之內,朕要見卿之兵到』語)。仍命大將周仕鳳督至御營,隨駕征勦。朕親至虔入楚,以收天下全局;卿其力贊成功焉』!

  敕兩廣事例銀五萬兩付何騰蛟,為收拾降兵,取江、克京之用,聯絡恢勦。兵部尚書楊廷麟疏留粵餉,以備大兵。帝以『粵餉為御營急需,萬不可留。但念卿勦事方殷,量留五萬、湊前五萬以成勦局,速復江省,以迓乘輿。俟地方恢復,動支正項並行勸輸的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酌」)用』。

  二月,廣督丁魁楚俘逆藩亨嘉及從逆顧奕、楊國威等,遣總兵馬吉翔械至建寧行在。帝命楚、淮諸王會議,免為庶人,於連江安置;敕奉新王『嚴加鈐束,不許令見一人、透出一字。若有毫釐疏虞,地方官從重加法;王責亦無所辭』。靖庶尋病死,顧奕等棄市。會冊封桂王,並封丁魁楚平粵伯,予世襲及鐵券;陳邦傳富川伯,晉瞿式耜司馬兼副都。式耜辭曰:『國家禍變,構難同室,詎臣子稱功地。西臣辦西,奚以功為』?不聽;乃復授兵部右侍郎。

  是時,浙東亦奉魯藩監國紹興。

  輔臣曾櫻薦晏日曙巡撫廣西;式耜得代,遂放舟東下,山水詩文自娛。

  升馬吉翔都督同知,管錦衣衛事;尋領敕招撫流賊李錦。錦,即自成嗣姪也;號一隻虎。初,自成陷京師,沿邊鎮將望風披靡;獨關寧吳三桂乞師往征之。三桂美丰姿、善騎射,軀幹中人耳;而勇力絕人,沈鷙善謀。弱冠,中翹關高選;裘馬清狂,風流自豪。嘗嬖一玉峰妓曰陳沅者,即俗所傳陳圓圓也。年十八,籍梨園;每一登場,花明雪艷,冠絕當時。三桂欲娶之而未果。崇禎末,田妃擅寵,兩宮不協;而流氛日熾,羽書倉皇,宸宮不怡。戚畹嘉定伯以營葬歸蘇,將求色藝兼絕者,由母后進之,以分西宮之寵。因出重貲購圓圓,載之以北,納於椒庭。一日侍後側,上見之,問所從來?後對『左右供御,鮮同里順意者;茲女吳人,且嫻昆伎,令侍櫛盥耳』。上制於田妃,復憂國事,不甚顧;遂命遣還,故圓圓仍入周邸。時三桂已累遷節鎮,方奉詔出駐山海。嘉定伯餞之甲第,出女樂侑觴。圓圓適在列,輕鬟纖履,綽約凌雲。每至遲聲,則歌珠纍纍。三桂黯然魂消,停卮不語。詰朝,使人道意,有「紫雲見惠」之請。嘉定欲拒之,或說之曰:『方今四方多事,寄命干城;嚴關鎖鑰,尤稱重任。天子尚隆推轂之儀,將軍獨專受脤之柄;他日成功奏凱,則二八之賜降自上方,猶非所恡!君侯以田竇之戚坐膺紱冕,燕趙芳脂、吳越媚黛,皆得致之下陳,何惜一女子以結其歡耶』?嘉定許諾。三桂陛辭,上賜金三千;三桂分千金為聘。師行期迫,未及娶也。嘉定具奩飾,媵送其父勷家。十七年二月,賊勢孔亟。給事吳麟徵請棄山海關,外召三桂入衛。三月,始棄寧遠;詔封三桂平西伯,率兵入衛。以道梗,不得達。十九日,賊陷京師,執三桂父勷,勒令作書招之;隨遣使賞銀十萬犒三桂軍,賊素畏三桂故也。三桂得勷書,欣然從賊矣;既而詢使以陳姬安在?使以籍入告。乃按劍而起曰:『大丈夫不能保其室,何用生為』?作書以絕其父曰:『李賊猖獗,我國無人,遂致京城失守、聖主晏駕!意父奮椎一擊,誓不俱生;否則,刎頸以殉國難,亦分也。何乃隱忍偷生,而又訓以非義?父既不能為忠臣,兒亦安能為孝子?請從此訣』!勒軍人關,縞素發喪。賊得書,怒戮其家三十八口;繫勷東行。三桂妻亦遇害,而圓圓翻以籍入無恙。四月十九日,賊從一片石出口,東突外城,遂薄關門。三桂窘甚,乃乞師於清。隨清軍南下,三桂為前鋒、清九王(即攝政王,太宗文皇帝弟也)為殿;英王為左翼,統萬騎從西水關入;豫王亦統萬騎張右翼,從東水關入。先是,賊軍師宋矮子諫自成云:『皇爺去,皇爺不利;三桂來,三桂不利』。自成不聽,出師自山海關,與三桂接戰,三桂兵敗。宋矮子云:『明日午時,數當大凶;宜收兵回京』。又不聽。是晚,宋矮子忽失所在。次日日中,忽見塵沙山起,聲如雷鳴,軍士色戰。自成方錯愕間,而清師突至擊之,自成大敗,盡委輜重、婦女而奔;立梟勷首,懸之於纛。將殺圓圓,圓圓謂闖曰:『妾聞吳將軍已捲甲來歸矣;徒以妾故,又復興師。今殺妾何足惜,恐妾死而不利於王;奈何?為大王計,宜留妾以繫其心;當說彼不追,以報大王之恩遇也』。賊亦不能復戰,幸三桂之不即圖己也,乃棄圓圓而去。三桂方度關,至山西,晝夜不息;尚未知圓圓之存否也。其部將已搜訪得之,飛騎傳送。時三桂駐師絳州,將欲渡河;聞之,大喜。遂結綵樓、備翟茀、列旌旗簫鼓豆三十里,乘香輿以親近焉。既成婚,三桂遂置討賊事於不問。辛未進士吳偉業乃作「圓圓曲」以譏之,有『慟哭六軍皆縞素,衝冠一怒為紅顏』之句。自成奔至紫荊關,遣降賊將唐通守之;通復降於清師。自成復至陝西,部署殘兵,尚餘五十萬。而清師三千卒至,自成曰:『來何神也』!遂發兵圍之。三日夜人馬寂然,自成不敢擊;欲伺其動靜,方勦滅之。而清兵復至,三千騎從中奮起,金鼓齊鳴,左右衝突;內外夾攻,自成復大奔。追至黃州,自成單騎先奔;及通城九宮山,鄉寨王氏兄弟擊殺之。時自成餘眾尚三十萬,錦代領之;與自成妻高氏、氏弟一功並左營郝永忠等渡洞庭,竄踞山寨。吉翔招之,不從。而督師何騰蛟與堵胤錫往撫,乃受封號。封錦為左軍侯、掛龍虎將軍印,賜名「赤心」;高一功右軍侯,賜名「必正」;其他部將皆通侯,號「忠貞營」;並封高氏「貞淑夫人」。頒敕諭云:『朕念赤心昔日託身非所,乃今翻然悔悟,竭奉中興;雖名臣必待真主,亦賴其有賢母而端慈訓也。據督、撫連章報其至誠歸戴,已掛印封侯。俟朕駐蹕武昌,然後面錫鐵券;再允督、撫之奏,欽旌母德之貞。爾以善教為慈,赤心以遵母為孝;慈孝既萃於爾門,忠義必恆於功業。特賜爾封,給與恩詔;仍著有司豎坊,敕文「用淑贊中興」。朝廷風標萬方,爾門芳留百世。皇后聞之,再三嘉歎;面請加恩賜爾珠冠一頂、表裏四疋。令聞遠被,以顯恩綸。爾高氏當時以大義訓赤心,俾其一德明良於終始,全恢江省,立復金陵。一統功成,爾子拜爵於奉天殿,爾身奉恩於坤寧宮;史冊昭然,豈不偉歟!爾母子其欽承朕命』!時楚督何騰蛟疏聞『闖賊既滅,其黨郝搖旗有指示之功』;故特賜郝名曰「永忠」。

  時嚴州告急,三衢震驚。督輔黃鳴俊具疏入告,特敕行在兵部速發兵三千應援衢州。

  敕處州道臣董振秀:以麗水、青田、縉雲、宣平、景寧五縣餉銀給勳臣劉孔昭,以龍泉、遂昌、松陽、慶元、雲和五縣餉銀給楊文驄。時二臣互有爭執,復手諭之曰:『師飽在餉、師克在和,與其同餉而涉於爭,不如分餉而歸於和。今復兩臣同心協復,勿再爭競。近聞年荒餉急,民困難支;仍將民糧分限催徵,以息民力。兩臣亦不許差人至縣,辱官虐民;違者,該管官具疏參奏』。

  金衢道臣疏陳『衢州士民驚竄,庫藏空虛;藩宗烏合之兵盤踞於內,淳、遂鴟張之寇蹂躪於外。如此艱危,速宜救援』。乃敕都督同知施福提兵出關,以壯聲勢。

  歸化縣復徵十七年已免之糧,以備王師;詔禁止之。

  諭兵部尚書郭必昌曰:『朕自登極以來,諸臣未有催發事件者,今始於卿見之。具見慎重關切,朕心嘉悅。每日文書甚多,俱經朕之手眼方行。此後卿部凡有要緊本章,即於封上搭一紅簽,上書六字曰:『要本乞速批行』;庶即先批發。以後卿切記著』。

  兵部尚書朱大典擁重兵於金華,與方國安勢不相下。帝敕其協心和氣,共濟時艱。至是,賫和本至,乃加閣銜。大典疏辭,帝諭之曰:『卿忠勤幹濟,勞苦功高(校者案:「大紀」此下有『在輔臣振飛,固有同心』語)。朕衷實切眷倚,宜祗承明命,以慰朕遠懷』。大典因疏薦使臣兵科給事劉中藻思苦慮深、學純力定;帝召對稱旨。

  松江捷書至,賜督臣荊本徹、鎮臣黃斌卿、張名振各銀二十四兩、表裏四端,以示激勸。餘將帥,各升級有差。

  命戶科給事李日煒督汀、邵、惠、潮四府糧餉。其借助過者,准作三年預徵。

  帝欲不次用人,鎮江諸生錢邦芑者,芝龍門下也;召對中旨,擢為監察御史。熊開元執不可,不聽。已而邦芑論開元,開元辭去。中旨以王期昇為總督、彭遇颽為僉都御史;路振飛、曾櫻封還內降。帝曰:『方今多事,用人必欲循調,非休休之度』。振飛言『遇颽新進士,降賊西南,乞憐馬士英;巡撫浙江,搜括民財,至於激變。期昇在太湖,奉劍州知州朱盛徵,始稱通城王,繼稱皇帝;賣官奪女,兩山百姓不容,故爾逃來。非臣等之私隙也』。帝乃罷二人。

  先是,建寧行在(即巡方署)閣臣蔣璟所營也。以湫隘喧譁,屢形責讓。乃於三月初一日移駐城外伽藍〔寺〕。初六日登舟,十一日抵延平,以府署為行宮。

  兵侍東閣陳洪謐在籍,遣內官鄧金趣之;不至。

  馬金嶺兵變,命路振飛至浦城安撫。

  廣東布政使湯來賀運粵餉十萬由海道至,擢兵郎右侍郎。督師江右御史艾南英言『來賀奸憸小人,周鍾自北逃回,來賀匿之揚署。其解餉之任,指揮僚佐所優為,豈日能賢;遽膺顯擢,何以示後』?不聽。

  敕黃斌卿曰:『卿孤軍久處舟山,援餉不繼;朕每以為念。今得張名振資助萬金,克復蘇、松可望;其大鳥銃、硝磺、槍刀、鉛彈等項,一並給發』。

  鄭芝龍進浙江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浙直」)水陸圖,帝曰:『觀斯圖,備悉奇正之著。五路並出與合太湖義兵為策應,使西興將士為我出力,俱是全著急務。卿其速規進取,毋但僅託條陳』!

  總兵胡來貢縱兵抄糧、焚劫,特詔禁之。

  敕朱成功招置鄭彩逃兵,毋得令其驚擾地方百姓。

  下游巡撫吳之屏疏陳時事孔亟,內防宜周。帝曰;『泉州新舊兵額一千一百餘名,歲需餉銀七千餘兩;除紳衿每田一頃助銀一錢及典鋪、車鋪、灣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澳」)船、海船資助外,可足歲支之額,足見爾用心料理。務使兵民相安為要』!

  諭唐,鄧二王曰:『京中民情安堵、市肆不遷,朕心慰悅。親征原以安民,閩都根本重地,王等還多方曉諭,禁戢逃兵。朕若早覲孝陵,自有蠲免恩詔』。

  帝將取道於汀;餉部侍郎李長倩以汀屬空虛,請留餉三萬,以訓練土著而備緩急。帝可其議。楚兵復需粵餉,以前十萬兩不足用;李長倩以為言。帝云:『留餉已有前旨,該鎮共事一方,著與通融接濟。俟朕至軍前,再行酌處,毋得紛爭』!

  諭大學士熊開元曰:『卿以聰敏執持,受知簡用。朕昔不以人言而用,今豈以人言而舍;著調理安痊日,即來行在辦事。馬借人乘,尚為厚誼;豈君臣之際,任重綸扉,何必繳進?著留為病愈入朝之用』。

  敕浙東巡按御史郭貞一賑恤驛遞曰:『祖制:地方設立驛遞,原為上下通達道路,流貫血脈;事關非細。近日文武諸臣,忠上之心既微、恤民之念更短,累我百姓,苦竄驛官。先帝屢下明禁,諸臣欺蔽相仍。今日殘疆驛騷尤甚,朕所痛恨。溫、處、衢之免應副,已奉明旨;其金、嚴、紹、寧、臺五府,所當一體恩恤。非是緊急軍機,一切不許應副。如有抗旨害民,三尺俱在。該撫恪體,以蘇吾民』!

  馬士英叩關來朝。先是,曹學佺以罪輔不可入關揭士英,故帝數其罪,不許;諭守關官兵,毋納士英。士英前後七疏,列件自理;帝命付史館存案,以俟公論。

  監國魯王遣柯夏卿、曹惟才來聘,帝加夏卿兵部尚書、惟才光祿寺少卿。手敕諭監國曰:『朕無子,王為皇太姪;同心戮力共拜孝陵,朕有天下,終至於王』。取浙東所用職官,同列朝籍,不分彼此。尋遣僉都御史陸清源解餉十萬給浙東,清源散餉不平,兵譁而遁(或曰:『士英唆方國安斬之』)。左都督楊鼎卿固卻魯藩令印,王手敕嘉之曰:『若鼎卿者,可謂忠藎,能明大義矣。朕與魯王原無嫌疑,前付柯、曹二使臣啟答王書,或未之見乎』!

  諭左都御史熊開元曰:『宣德達情,全藉巡方御史。近來積弊因仍,貪者工攫取、傲者喜逢迎,以致民窮無告、盜賊繁興,殊可痛恨!卿還嚴訪詳諭,務令激揚得法,吏畏民懷。有不稱職的,即參來重處』。特設建言簿以壯敢言者之氣,從開元請也。

  廣西撫、按報一僧自稱弘光,謂『黃得功營所獲者,非真也』。帝召九卿科道議迎請,群臣曰:『即真弘光,甫經失國,有遵奉而無迎請』。撫、按續報『有侍弘光者驗之,果偽;下獄究之,妄人假託以惑眾耳。即時處決』。

  十四日,清師下吉安,又下撫州。初,汀、韶間有大帽山洞蠻強甚,屢征不伏。永寧王誘之出降,遂與清師屢戰屢捷,因復撫州。清師圍撫,鄭彩屯廣信,永寧請救;其監軍給事中張家玉以三營往撫,圍暫解。已而復合,彩遂棄廣信入關;撫州復陷,永寧王死之,洞蠻亦散。帝削彩爵,戴罪立功。

  楚督何騰蛟遣長沙知府周二南誘降李賊餘眾四十八部,二南中流矢死。賊帥欲得騰蛟親至,乃降;騰蛟即往,賊帥皆驚喜下拜,至軍前聽用,一時驟增兵馬數萬。帝喜,告太廟,封騰蛟為定興侯兼東閣大學士;降帥皆授總兵。而長沙餉缺,降者稍解體;賊帥袁宗第及出、高諸部掠舟而去,獨郝永忠、王進才留麾下。

  有泉人蔡鼎者多言,李籧密疏薦為前知。召至,以方外服見,封國師。然所言庸鄙,試以占策,亦無驗。彩既敗回,鼎請自試;一戰而蹶,逃回。

  帝謂國家元氣之削,由於靖難。命禮臣追復建家帝年號;忠臣方孝孺祠設姚廣孝像,跪於階下。

  自吉安失守,督師萬元吉、都憲陳賡、兵曹王其宖議列柵守張家渡;而潰兵勢不可止,陳賡收散亡入贛、萬元吉退守皁口,惟安遠江起龍兵三百人。時蘇觀生以閣部督師於贛,同鄉李陳玉、楊仁愿、丘壎、楊文薦、范六吉、周待詔、劉李礦皆請發師援皁口。觀生發新威營二百人,元吉以監紀程亮督之,下守端津灘;楚帥曹志建以二千人至,一夕,即噪而去。

  四月初一日,關警頻傳,人心惑亂。敕唐、鄧二王力行保甲法,以固根本地方。

  太僕寺少卿凌超疏陳『急做實做,不出「君謀臣斷」四字』;帝稱其要言不煩,下部議之。兵部主事張儼上「定廟算而後動」疏,帝覽之,歎曰:『此疏洞晰軍國事機,朕三復之不忍釋手。行在該部,其力行之』。

  滇撫吳兆元疏辭敕書、印劍,帝諭其加意料理;曰:『卿久撫滇疆,弘宣猷績,正資善後,毋貽朕南顧憂。掃除沐天波,業有成命,不准辭;務令南人不反,以成一統豐功,朕復另有酬敘』。

  諭德興王由枍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枵」)曰『江民苦兵,甘為夷用,情罪可原;赦過之條,已括於「有髮為義民、無髮為難民」十字中』。

  敕諭閣部諸臣曰:『國家雖當搶攘,乃文事、武備兩難偏廢。近據兩廣、雲、貴俱已開科,豈福京八府勸進、全節、守關、措餉之人不在大比之例?江、浙紳衿向風,尤尤不可不俯答其望(校者案:「大紀」此下有『宜定五月內閣中鄉試,浙東附試另卷,以便各省同來會試』等語)。行在禮科,確議奏行』!

  先是,靖庶頒偽詔至貴州,巡撫范礦固卻之;且厲兵固圉。至是,礦進拱戴疏,帝以其忠義,加右都督。

  黃斌卿久託舟山,未有寸功,虛糜廩餉;乃削伯爵。

  魯監國以公爵封芝龍兄弟,遣左軍都督裘兆錦、行人林必達奉命而來。帝以其惑眾欺侮,兼以芝龍兄弟愧憤不出,諭令囚之,以候常朝日面質。後兆錦以金贖刑,必達亦復原官。

  諭輔臣黃景昉曰:『福京訛傳驚避潰兵竄逸,山寇乘機抄掠,兵單餉絀;根本之地動搖如此,深為可憂!所議歸併事權,以憲臣兼制二撫及兵道移駐福清等事,卿其確議力行之』!

  答諭史部主事鄭賡唐曰:『朕獨居,不御酒肉,力行已久,豈為難事;若王言屢易,時勢使然,朕豈得已哉?至求治過速,止為心切覲陵;爾言言藥石,遠識深心。朕心嘉悅』。謂侍臣曰:『近日兩京覆後,武臣冒濫,驕貪已極;怯禦夷而勇殺民、巧凌躐而無法紀,何能破其積習』!

  初五日,帝誕辰。諸臣先一日請賀,帝不受。曰:『朕奉大統已近十月,孝陵不見自吉安失守,督師萬元吉、都憲陳賡、兵曹王其宖議列柵守張家渡;而潰兵勢不可止,陳賡收散亡入贛、萬元吉退守皁口,惟安遠江起龍兵三百人。時蘇觀生以閣部督師於贛,同鄉李陳玉、楊仁愿、丘壎、楊文薦、范六吉、周待詔、劉李礦皆請發師援皁口。觀生發新威營二百人,元吉以監紀程亮督之,下守端津灘;楚帥曹志建以二千人至,一夕,即噪而去。

  四月初一日,關警頻傳,人心惑亂。敕唐、鄧二王力行保甲法,以固根本地方。

  太僕寺少卿凌超疏陳『急做實做,不出「君謀臣斷」四字』;帝稱其要言不煩,下部議之。兵部主事張儼上「定廟算而後動」疏,帝覽之,歎曰:『此疏洞晰軍國事機,朕三復之不忍釋手。行在該部,其力行之』。

  滇撫吳兆元疏辭敕書、印劍,帝諭其加意料理;曰:『卿久撫滇疆,弘宣猷績,正資善後,毋貽朕南顧憂。掃除沐天波,業有成命,不准辭;務令南人不反,以成一統豐功,朕復另有酬敘』。

  諭德興王由枍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枵」)曰『江民苦兵,甘為夷用,情罪可原;赦過之條,已括於「有髮為義民、無髮為難民」十字中』。

  敕諭閣部諸臣曰:『國家雖當搶攘,乃文事、武備兩難偏廢。近據兩廣、雲、貴俱已開科,豈福京八府勸進、全節、守關、措餉之人不在大比之例?江、浙紳衿向風,尤尤不可不俯答其望(校者案:「大紀」此下有『宜定五月內閣中鄉試,浙東附試另卷,以便各省同來會試』等語)。行在禮科,確議奏行』!

  先是,靖庶頒偽詔至貴州,巡撫范礦固卻之;且厲兵固圉。至是,礦進拱戴疏,帝以其忠義,加右都督。

  黃斌卿久託舟山,未有寸功,虛糜廩餉;乃削伯爵。

  魯監國以公爵封芝龍兄弟,遣左軍都督裘兆錦、行人林必達奉命而來。帝以其惑眾欺侮,兼以芝龍兄弟愧憤不出,諭令囚之,以候常朝日面質。後兆錦以金贖刑,必達亦復原官。

  諭輔臣黃景昉曰:『福京訛傳驚避潰兵竄逸,山寇乘機抄掠,兵單餉絀;根本之地動搖如此,深為可憂!所議歸併事權,以憲臣兼制二撫及兵道移駐福清等事,卿其確議力行之』!

  答諭史部主事鄭賡唐曰:『朕獨居,不御酒肉,力行已久,豈為難事;若王言屢易,時勢使然,朕豈得已哉?至求治過速,止為心切覲陵;爾言言藥石,遠識深心。朕心嘉悅』。謂侍臣曰:『近日兩京覆後,武臣冒濫,驕貪已極;怯禦夷而勇殺民、巧凌躐而無法紀,何能破其積習』!

  初五日,帝誕辰。諸臣先一日請賀,帝不受。曰:『朕奉大統已近十月,孝陵不見、百姓不安;文因循於內、武擾害於外,中興事業茫無端緒。蔬菜自勉,豈可晏然自居,以聽群工慶祝耶?惟於行在所,總用太牢一分,遙祭二祖、列宗,唐國祖宗另設於旁』。

  清師逼崇安,帝敕施福速統兵出關驅勦,命輔臣蔣德璟督之。福顧遷延,德璟復疏趣之;帝歎曰:『如此情景,與鄭彩進關、張家玉守新城何異乎』?

  工部尚書鄭瑄為國姓成功請發鳥銃,帝曰:『國姓圖功雖是急務,御營兵器關朕躬命身,鳥銃豈可全發?如此等事,該部以司空大臣全無執裁,惟請朕躬為推卸之地,鄭瑄何無骨力至此?姑且不究』。

  鄭芝龍疏陳閩省守關兵餉、器械、衣甲共用銀一百五十六萬。帝諭之曰:『卿兄弟純忠大節擁戴朕躬,中興大事,非卿誰託?據奏即竭三省之物力,亦不能不窮於接濟。地方錢糧只有此數,若不內外兼顧、勦守並行,大害大禍必然飆至。中興事業,必不忍言。未有籓籬不顧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固」),止靠家門堵賊者;此理至明,不待再計也。前卿兩次議奏用兵四萬,猶恐用餉難繼;今必先議守、後議兵,以三萬守關口、一萬守腹裏。此數之外,再不可增;若持議不決,曠延時日,即朕自誤高皇也。卿當遵依,以全守關之事。若復再有爭執、再有推卸,是彼蒼不欲中興,朕亦只有避賢路而已』(校者案:「大紀」此下尚有『分配兵餉,和盤打算』等十數語)。

  是月六日,清師至皁口;新威營先潰,江兵次之,萬元吉亦遂入贛。贛城民倉皇爭竄,元吉欲殺其妾之出署者,人心乃定。十一日,楊文薦自任城守,命中書康范生乞師於南雄;舊贛督李永茂遣副將吳之蕃、遊擊張國祚率兵五千人至。十四日,清師臨贛,蘇觀生率所部退守南康。滇、粵諸軍先後至南康者以數萬計,皆惴惴莫敢下。二十九日,閣部楊廷麟自雩都力促新撫閻總及張安各營兵四萬餘至贛,江撫劉廣胤自寧都召募二千人亦至,然皆未敢逆戰。

  帝命建祠祀江西死難曾亨應、黃端伯、蕭漢、李大覺,名曰「四忠」;以曾筠、徐蜚英配享。時有王錫者,亦同死難;並敕禮部予謚以表之。

  處州貢生李瑞庚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唐」)疏陳恢勦三策、治安五要,帝覽其疏曰:『以擣淮為恢金陵、復江浙之神著,以出兵九江為破南昌、固嶺南之急著,以奇兵襲江口、以偏師復徽為上下應援之緊著三策,俱說得是。治安五要,於養民、任賢、生財、節用、獎廉、懲貪諸務深明洞曉,應是通才學古』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學古通才」)。

  敕諭楊文驄曰:『大明寶祚啟自太祖,兩遭覆陷;凡為太祖親孫有能攘臂先立,則太祖神靈有依,大明國祚斯立。朕與魯王,大義正在於先後、名分尤在於叔姪。魯王先立,朕雖叔輩,斷當北面魯王,以存太祖;若復後立,是名為爭。總一立也,先立以存太祖為孝、後立以壞祖宗為不孝。今朕先監國登極四十日,在萬古自有至公;豈今日一、二佞舌可以顛倒?楊文驄受知最早,殺蘇寇以明大義、勸魯藩而篤尊親,本末甚明;人言雖如其面,朕心自有鑑裁。所進陳函輝啟稿,不堪一笑;鬼蜮滿紙,宜靖夷侯參奏以為食肉寢皮之可恨也。朕愛姪王,萬不得已,業允勳鎮所請,以明太祖大法。該督尚慎終如始,善保地方、善行宣撫,得覲孝陵,朕必不負元功』!

  贈松江死難原任長樂令夏允彝右春坊右中允,給祭葬;謚「文忠」。

  帝覽戶科給事黃周星疏曰:『奏內三寒心處,真可寒心!盜賊公行、民生凋敝、兵將退縮、左藏罄懸、罪訾蜩沸、角戶分門,全不以國恤為念者,大小文武諸臣之罪也;政教不行、威令不信、舉措刑罰失中,廷議紛紜狡竊者,是則朕躬之過也。從今君務改絃,臣亦須猛省』!

  敕諭御營內閣,傳示臣民曰:『臣民擁立朕躬,朕志誓救民雪祖。外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逆」)寇雖狂,尚可暫守而養戰銳。諸臣議論紛紜,殊為道旁築舍。今徵士蔡鼎回報關上情形甚確,國姓成功巡關回來迎駕,暫至邵武,相機出關;二十八日之行且止。總之,自古創業中興,誰不危而後濟?朕惟以「寧進死、不退生」六字自誓,並以六字察驗臣工。此後除戰守、駐蹕一聽條陳外,若有敢請駕回天興並請退避廣東省諸臣,必從重議罷;餘必立斬以徇。朕心通於上帝,臣民仰體欽承』!

  副都御史荊本徹疏請小艍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船」)可資戰勝;帝諭以『閩中方用水師,覽此奏誠為要著,下部議之』。

  閩縣、侯官縣耆老詣延津請駕回福京,帝感歎曰:『即位十有一月,無時不思靖祖救民。飛蹕既久,豈得回鑾!固知入虔嵐險艱辛之狀,但恨在閩不能安閩。閩民不負朕,朕負閩實多矣』。建寧諸生請駕再臨建水,帝曰:『朕進取之念甚堅甚切,萬無轉蹕之理。但謂農家力作征役宜寬,朕亦耿耿於中』。敕于華玉迎駕兵須嚴加約束;曰:『朕之焦勞日夜,誓救湯火之民。于華玉豪爽忠敏,才敵萬夫,受朕深知重倚;必要嚴約兵將,令民間草木不驚,方為扈駕時雨之師』。江撫劉廣胤以行宮刻期告竣,疏請駕臨。帝答之曰:『朕蹕位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駐蹕」)虔南,收復江右,即移師入北,廟謨久定矣。祗以閩省三關嚴商守禦,乃爾耽延時日。太廟奉先,肅修備舉;諸臣分任功次,俟到日議酬』。

  禮部右侍郎曹學佺疏陳駕駐延津所有關切四事:一、濬延河隄防,一、汰隨征冗役,一、通福京米船,一、事例銀兩許以生鐵准債。帝嘉納之。諭戶部侍郎梁應奇曰:覽爾所陳袪衙蠹、清隱匿、革火耗、禁牌票、去飛詭、除陪稅六事,皆去其害,足以裕國者。著逐款力行,遍為嚴飭;有踵前弊者,監司、守令、府佐立行糾參,以副委任至意』。

  上游巡撫吳聞禮糾內臣戴照貪婪蔑法,帝命輔臣黃鳴俊先行提問後奏。

  命兵部多給「獎功釋罪」榜文,星馳軍前宣佈。

  敕順德知縣蔡柟曰:『順德系東粵鉅邑,地方多故,亟當軫恤民隱,加意撫綏;況履殘酷之後,倍宜施恩者乎?惠良興治,以侯報績』。

  禮科給事龔善選進「大勢攸歸」疏,有曰:『楚留辰州,蜀留遵義,江留贛州、南安,浙留金華、溫州,信天意之有歸、人心之有待者乎』!帝然之。

  嘉興起義舊塚臣徐石麟殉難死,其子爾谷疏稱:『先臣起義獨先,殉難獨苦』。帝傷悼之,官爾谷為中書;敕再從厚加卹,與同難侯峒曾一體。

  禮部主事吳巒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吳鍾巒」)請首克南昌,選鋒銳進最為上策。倘舍此他圖,關門一有騷動,全閩震驚矣。往虔非時,且人力舟車俱有未便。帝然之,諭餉部侍郎李長倩曰:『大師飛輓方亟,中興事業尤仗轉輸。該部一力擔承,以副倚畀至意』。江督萬元吉、御史黃賡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黃廣」)疏請再召滇、黔兵馬,以圖恢復。帝曰:『東南只此幅員,生民只此膏血;不難於調兵,難於措餉。雖土司官兵忠義勇敢,必先議餉銀出於何處,然後召兵不難也』。

  工部左侍郎葛寅亮疏言『務去飾治繁文,必收近取實局』。帝目為老成格言,『朕當書銘座右』。

  敕督輔蘇觀生曰:『自卿行後,朕擬即幸虔州,以慰徯待。奈閩、浙士民戀戀難釋,不得不少為遲留,安此赤子。迎駕各兵,卿暫令其並力齊心克復湖東;清道之功,與扈蹕等。至措餉艱難,卿所久知。切戒以兵無擾民、勇必堪戰,勿致虛耗糧糗。湖西正在戰守,著於梁應奇餉內發三萬兩接濟』。

  鄭芝龍於泉州建寺,名曰「報恩」。帝賜名「敕建報恩禪寺」,僧官、贍田俱如議遴選、置買,以永梵修。

  江南布衣翟翬疏進直言,帝曰:『此疏於古今得失之局,亦有所窺。至規切朕躬處,言言藥石,誠可嘉尚;准隨便候對』。

  諭兵部侍郎于華玉曰:『朕痛兩京繼覆(校者案:「大紀」此下有『全非夷寇之能』句),止因兵民扛恨,致危宗社。今日僅有彈丸資此民生,以期恢復一統。若復傷民,即促國脈。卿宜仰體朕意,實令民安。新兵譁譟擾民,乃未經節制者;卿當亟振刷陋規,毋徒憂畏讒謗』。

  諭戶部曰:『納貢事例,原非得已。大縣量准四名、中縣三名、小縣二名,不得濫收。事平,即止』。

  時清師逼湖東,亂民逃竄,有致恨於政令不一者。帝敕揭重熙與輔臣傅冠同事、何三省與督臣湯來賀同事,誠恐權任太分,翻多掣肘,號令重出,莫知適從也。

  衢、廣警報狎至,御史鄭耀星疏陳『諸臣虛聲多、實際少』。帝深以為然,曰:『爾既知之,自當力挽之;毋僅託空談可也』。諭兵部尚書呂大器曰:『卿所言用人太濫,所用之人又轉相援引,虐民叢盜,望治何由?所見甚是。朕自今當急省改』。諭輔臣曰:『朕為天下臣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生」)民之主,未能拯救蒼生,心實惻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歉」)然!況可令官兵肆虐小民受害乎?聞沿途閻兵搶掠終日,所議招撫,是為何用?還著該督、撫各官申嚴約束,毋得任其驕縱害民』。御史朱盛濃疏請實行訓練兵卒。帝曰:『兵宜練,必練心、練膽、練力、練氣、練忠義,方成勁旅;不可徒放砲吶喊,如兒戲故態。著申飭行』!

  太僕寺少卿凌超疏稱急舉、實做、密察三言及「謹慎」二字與「以浙人辦浙事,用奇用正、時至機動」等語。帝曰:『覽爾疏,俱有成算於胸中。吾久不見凌生矣,著即召對』。

  山西道御史林蘭友疏陳:仙城釀亂激變,賊黨聚眾焚劫事。帝曰:『仙邑壬午之寇,由邑令殘酷、署官貪黷。豈惟仙邑,古今天下之亂,那一非守令不肖所致?據奏:李芳馨之豎旗、群盜之響應,禍始於無良胥役;縣官豈能無罪?除縣官有無贓跡實際別議外,今當先拿猾胥,以服潢池之心;次部署官兵,以為戡勦之用』。

  帝謂首輔何吾騶曰:『文章之氣,可銷甲兵;多士奮庸,務收俊乂。朕念福京士子,亟宜賓興。茲定期六月,開科鎖闈三試,徹棘放榜,不許游移一日。監臨照兩京舊制定用御史兩員,提調則布政司、監試則按察司;一應科場事宜,即於五月杪報竣,不許苟簡滋玩。分考官務用甲科推知;不足,即就甲科中行官禮聘。其江西、浙江、湖廣及各省來試者跋涉可念,著地方官給與文書路引,以禦盤詰。現在流寓的,就赴福京督學考選。一應赴京恩、歲貢,照舊例著禮部考選』。

  時三衢告急,兵部司務徐心箴疏陳「三可惜、四可憂」,帝目其切中時弊。

  大學士曾櫻薦同鄉劉逵堪為御史。帝曰:『御史為朝廷法官,若不清勤激切,何以明目達聰?從來巡方積弊積玩,朕所親見;這所舉用劉逵堪巡粵左,即著允行』。

  五月一日,清師圍廣信;諸軍先後潰散。江撫劉廣胤退避雩都,援兵益不敢前;廣信遂陷。

  兵部主事徐州彥疏陳「間關入蜀宣佈皇恩,目擊情形」等事,臚列督輔、撫按在事諸臣王應熊、樊一蘅、李乾德、馬象乾、米壽圖、劉鱗長、王芝瑞、萬年策、鄭逢元、劉泌、范文光、牟道行、田華國、曾英、曹勳、莫宗文、楊展、賈登聯、譚詣等戮力殘疆,奉揚威命。帝曰:『川蜀頻年苦寇,民不聊生。聞諸臣提挈贊襄,朕心甚喜。州彥克盡使職,著即前來復命』!

  諭靖夷侯方國安曰:『卿威望績勞,為江上諸帥之冠。至矢心奉戴,忠誠無二,朕尤鑒孚。卿無可間之嫌,朕豈聽讒之主。中外大小諸臣,須同心一德,乃能辦敵。切勿妄分彼此,使敵人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醜夷」)聞之得計。卿其曉示將士,善體朕意』(校者案:「大紀」此下尚有提及馬、阮諸人數語)!方國安奏富、德、源三縣大捷,斬獲甚眾;由鎮臣方元科竭力支撐,傅明德、田勝、涂有聲協助。帝大悅。

  初九日,廷試貢生,敕禮部『各察正身年貌,嚴核混冒、懷挾等弊,以作人文,上隆治典』。

  廣西桂林等府、州進賀監國登極表四十六道;帝念其路遠遲延,不罪。

  黃斌卿疏陳「古今多一精忠、中興少一名相」。帝覽奏曰:『輔臣道周精忠大節,就義從容,真足感動天人、爭光日月。朕方恢中興大業,而一代純臣先殉國難;撫念今昔,倍為愴懷。翁龍楠現在何處?著該部再行察訪,務得實信回奏,以憑從優卹錄。其毛玄水四員,並與察卹』。

  禁地方官官買曰:『府、州、縣之行戶,實地方害民之惡政。官之稍有良心者,尚以官價買之,比市價十去五、六;全無良心者,直票取如寄。胥吏緣之,奸孔百出。朕昔潛邸,久知此弊,宜行永革』(校者案:此下「大紀」尚有數語)。

  帝謂群臣曰:『輔臣道周委身殉難,其子子中備述之;鎮臣黃斌卿亦有此奏。讀絕命詩有「支天千古事,失誤一朝人」之句,朕亦不覺泣數行下。卹典著於五日內察例具奏。其子子中年俱幼稚,更可憐憫;准給銀二十兩,以助書資』。賜吏科給事朱作揖「旌廉」天字銀牌二面,曰:『作楫以羈旅之臣,直言受知;身處掖垣,能卻暮金,真濁世之靈光也』。

  帝曰:『天氣炎蒸,輕犯豈宜淹禁(校者案:「大紀」此下尚有數語);軍、徒以下,准俱保釋,以迓天和』。

  福京監察御史王孫蕃、韓元勳疏陳:『減篇恤士,推一時之恩。惟是二書、三經,不若三書、二經為合式。其題目仍照七篇俱出,二場亦然;庶鐫之試錄,傳之天下後世,皆信為不刊之章程,興朝之盛美也』。帝准如議行。

  監軍兵部主事黃師正進督師史可法遺表,帝曰:『可法名重山河、光爭日月,至今兒童、走卒咸知其名。方當擊節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楫」)渡江,速圖恢復,乃為強鎮力阻、奸黨橫行,竟賫志以歿也,惜哉!讀遺表,令人憤恨。應得贈卹、祭葬、易名未盡事宜,行在該部即從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行」)詳議具奏聞。其母、妻猶陷寇(校者據「大紀」補「寇」字)穴,一子未知存亡;作何獲尋,黃師正多方圖之』!

  時瀘溪危念,揭重熙參督輔傅冠『身任督師,日午未起;未嘗至關上一步,人言嘖嘖』。帝怒其有負委託,准以原銜歸里。

  帝謂諸輔臣曰:『臨民之官,豈可以銀而得。朕於閩、浙近地,凡有捐餉至二、三千而求為知縣者,朕斷不允。蓋為生民計,不可不周;況撫戢凋殘,有所未便耶』!復諭首輔何吾騶曰:『朕在延多日,漫云兼顧江、浙,終於江、浙何補?不如實實出關,拿定一件做去,尚為得力。且今地方止有閩、廣、江、楚四省,咽喉全在一虔;彼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清」)所必爭,我所必守。今不自出,負祖、負民!朕之存亡猶其小者。今還要催林咨兵並陳天榜兵到,決意初一日必行』。

  贈諸生翟翬翰林院待詔。翬,江南人,雅以復仇雪恥自負。聞監國登極,匍匐入閩;建言諫諍,不遺餘力。帝特官之,不受。至是病故,御史錢邦芑為陳其本末,帝憐其才,贈以是官;並賜銀二十兩為葬資。邦芑為繳還之。帝曰:『朕視忠臣過於骨肉,一臣之上,即少一助。翟翬賜金,著與制一碑碣,不必繳進。仍賜四語,俾勒於石曰:「生即盡君臣之義,死亦凜夷夏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華夷」)之防;名稱大明正土,實關天地綱常」。錢邦芑等奉行』。

  禮部繳進貴州試錄二十冊。

  初,有曲周縣生員韓雄都者,與帝遇於淮揚,頗有獻納。繼乃與路振飛等起義太湖,同副總兵王羽、參將王奮武、中書路澤溥、澤淳、舉人楊廷樞等同仇敵愾,大挫敵鋒。至是,雄都入閩;帝稱為佳士,超拜兵部職方司主事。

  帝聞江督萬元吉死守贛州,特加樞銜;江撫劉廣胤退避雩都,著革職聽勘。

  諭吏部驗封司員外曹元芳曰:『東南為朕一人故,三遭寇虐,覽奏如痌瘝在躬。義師所在雲集,乘其怒而激勵之、因其勢而利導之,真恢勦一大機。元芳為國仇家難驚心,慷慨請纓,具見忠孝;但勇往難、往而有濟更難也』。

  鄭芝龍疏陳:孤臣督輔黃道周矢志盡忠。帝特贈道周文明伯,謚「忠烈」;祭葬,即照伯爵例行。妻封一品夫人;四子,長為錦衣衛世襲指揮,次為錦衣衛世襲正千戶,三子著任行在尚寶寺丞,四子任中書舍人。仍敕有司一立廟於本鄉,名曰「報忠」;一立廟於福京,名曰「憫忠」,春秋致祭。並與立坊於家,篆額曰「中興藎輔」。其遺詩,即立碑於廟門。

  特議加福京鄉試解額三十名,以示龍興首善、廣開薪槱至意。

  督輔楊廷麟疏陳虔事危在旦夕,援兵半已潰亡。帝曰:『吉州失守,督臣萬元吉諸兵皆付一擲,撫臣劉廣胤先出雩都,副總陳丹、張琮、李源■〈氵符〉五月一日失機,成何法紀?此番功罪宜明,卿即詳悉入奏;惟虛惟公,勿僭勿骫!見在收拾殘敗,亦即中興根本;粵兵、狼兵三萬餘人,准卿召募。但作何招集、作何約束?必先議定。近日地方苦兵尤甚於賊,經過不慎、號令不嚴,驅虎進狼,綠林四起,豈必寇作戎首哉!包象乾、張家玉兵,卿還嚴諭:不得收聚兇徒,終成潰散。朕十日內,一定親蹕汀州,面議方略』(校者案:「大紀」此下尚有『誓在必行,決不失信』語)。

  諭吏部尚書郭維經曰:『官員賢否,關民生之榮悴、切宗社之安危。若吏部有滿堂清官,天下必少呻S吟Y百姓。朕於此選,至虛至公,力拔其尤而後已焉』。又謂兵部試司務蔣平階曰:『覽爾奏,多發人所未發。如一官五月而更易數人,一人數日而更三命;百里而督、撫並設,巡方與中使並差:皆害政之大者。至謂疑人復留用,募兵不問餉,有聽言之名而未收其用,去鋪張而存實意,相天下機而務持重,皆切要語。朕所嘉尚焉』。

  吏部尚書郭維經疏列三吳起義死難士紳,各贈官有差:葛麟贈兵部郎中,錢振先贈參政,顧棻贈兵部主事,王日如贈兵部員外,馮翥贈副使,錢圭贈參政,王有容贈僉事,麻三衡贈國子監學正,凌宏煥、張明光、謝球俱贈訓導。

  大田縣貢士樂英進「冊府元龜」一部。

  琉球世子遣官航海入賀,並貢方物。

  鎮臣黃蜚一家殉難,予祭葬;並行原籍建坊旌表。

  敕鄭芝龍『撥兵遣將守江山,壯衢聲勢。未可卸遠調之擔,自撤籓籬』。

  時海師議久不成,朝廷兵餉尚缺。禮部侍郎曹學佺謂『恢復之策,舟師直擣金陵,可冀其萬一。故罄竭家貲及鹽本諸項,勉成一萬以濟之』。左都御史張肯堂疏薦崔芝善於用海,有船五十餘號、有兵二千餘名,乞釋罪圖功,置臣標下。帝曰:『前楊耿糾其募賊入港,因發兵捕勦。卿既信其無他,即准隨卿前進;定限夏至前到,以便卿乘風吉行。崔芝俟再立功,即與掛印』。

  翰林院檢討何九雲進家藏書四百八十四種,計三千五百本,令弟九祿賫投。帝曰:『朕性喜圖書,所進者縑緗殊富(校者案:「大紀」此下有『頓快素願』語),著即收進。內有重的,仍發與九祿領回。九祿著任國子監學正,以示酬勞』。

  四川參政劉鱗長疏稱『恢復重、夔二府三州二十三縣,以川餉贍川兵,不敢虛糜破冒』。帝嘉其『不避艱危,盡抒方略,忠勞懋著;特升太僕寺少卿,俾其前來陛見供職』。

  時有訛言駕回天興者,帝聞之怒曰:『朕以進戰自誓,豈有復回之理?誰為此言,以惑亂耳目!即應立刻察明斬首,以警其餘』。

  行人司瞿昶疏陳楚、滇、蜀、黔事情:『楚在一事權、專任使;預敕重臣以待南昌、荊、襄之復,即遣大將以鎮之。蜀在結將士、收民心;用蜀人辦蜀事,搖、黃則勦撫並用,獻賊則殲厥渠魁。滇、黔則在外援鄰邦、內顧門戶;但近日勳臣、土司議論未定,其地近蜀之遵、永,楚之接界平溪、銅仁,俱宜防援』。種種皆扼要實著。帝嘉納之。

  帝謂近臣曰:『信撫五易,而得周損;今又說損不可用。才能試而後見,俟到任後不效,另議未晚。信乎,用人之難也』。

  禮部擬會試定用十月;移催各省、各府。有恩貢生陳元綸赴廷試,進所著「豳風」、「保治全書」、「五經涉錄」各一部;敕諭留覽,以啟所學。

  六月,以楊鶚總督偏沅;何騰蛟因進「敕印一齊交付」疏。帝諭之曰:『卿宣勞江漢,功在社稷。復楚、恢豫,長驅燕、代,業以全擔付卿。楊鶚之推升,因彼時未審輿圖,偶為錯舉,豈有一柄兩操之事?今中樞需人,業召鶚入佐矣。朕與卿分則君臣、誼同父子,何不因疑奏明,遂為是舉;且「將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」,尚惟始終一心,力任危地,以必見孝陵、必葬威宗為任。朕與卿當共勉之』!後有「兩奉君命出江,百念回思顧楚」之疏,中有『願為愚,不願為智;不敢棄、不忍棄,不能以兩年死掙之城棄之他人之手』云云。帝始欣然曰:『閫外之事悉以賴卿,惟有早開雲臺以待』。

  帝命翰林院新選萃士萬荊等十二名隨庶吉士後入閣,拜先師。復敕翰林院官時其教習,毋得作輟;其服色比庶常,而冠袍角帶焉。後兵部主事萬曰吉劾其非制,且有贗鼎見售之疏。帝曰:『拔士於貢中作養人材,事關特典;名為萃士,原不同於庶吉士。毋得慷慨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憤激」)不平,暗行詆誹』!

  敕臺臣艾南英,將其生平著作刊刻成帙者進覽。

  時錢塘江上戰功,惟方元科為能用命;封為定胡伯,並發手敕以示優異。帝曰:『天下之壞,不壞於寇而壞於兵,不壞於兵而壞於官,殊可痛念!浙中無所事事之官,逍遙於家、騷驛於途,漁獵細民的,通著撫、按清察撤回,安輯地方』。

  時清師數萬逼楚疆,李赤心等怯不敢前。監軍道章曠獨踰嶺督榆兵血戰,斬獲甚眾;清師屢卻。督部何騰蛟疏聞,特升曠都察院右僉都御史,提督軍務,恢撫湖北地方。

  巡關御史鄭為虹叱責芝龍標下將官陳俊、鄒太爭舟。芝龍密訴於帝,帝曰:『干戈寧謐,全藉文武和衷。為虹叱責,亦是代卿約束。卿幸勿芥蒂,仍以王臣王事視為一體、等於虛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同」)舟;尤所殷望』!

  衢州知府伍經正不奉魯藩,帝以其義凜一尊、秉節不二,再與實加一級示勸。福京太僕寺卿甘惟爃上疏乞休;帝謂之曰:『同一去國,太平無事,人競進而已,獨退則為恬;國運多艱,人致身而已,思去則為避。此義諸臣所素知者。惟爃仍降一級,以警偷惰』?

  命黃斌卿曰:『荊本徹雖非賊寇,乃爾騷擾地方,民恨實甚;殺了便罷!所招降將士,善為約束;勿令流毒,致重民怨』。

  鄭芝龍制油扇五千五百握有奇,分給閩中應試生儒,以為卻暑;帝破例允行。改十五日鄉試首揚,四書三篇、經二篇;十七日二場,策三道、判二條:從減篇節省之旨也。是時,吳柄從江右單騎入關,帝命為布政司提調棘闈;而以編修劉以修為主試。以修字懋卿,號九一,閬中人;庚辰進士。先是,以修進「文昌化書」;帝曰:『「化書」勸人忠孝,朕甚嘉之。以修生長其鄉,即與門人較定,更當廣佈成書,以襄上治』。

  福京吏部司務王士和疏陳六事;文職廣而脫卸者多,武弁盛而立功者少,升遷驟而責任益輕,議論煩而實用益寡,聽納博而精神愈紛(校者案:「大紀」作「棼」),移蹕頻而民生日苦。帝歎為苦口良藥,隨以士和為延平守。

  是時,蘇觀生、陳賡多方鼓舞援軍將士,吳之蕃、張國祚兩營奮勇出戰,與清師遇於李家山、九牛之間,數戰皆捷。清師疑援兵至,撤圍退屯水西;之蕃、國祚亦退守南康。時贛守已閱兩月,奉詔勞苦,改名忠誠府;加楊文薦右都御史。二十四日,江起龍、趙印選、胡一清率師三千,南安同知劉清容引兵三百,蘇觀生部下遣師三千,粵帥餘卒三千,楊廷麟收散亡數千,大司馬郭維經、侍御姚奇胤召募滇、閩兵八千,閣部丁魁楚部下遣帥四千,先後皆至,營於城外,不下四萬餘人,皆欲一當敵先。時中書袁從諤出募砂兵三千,銓曹龔棻、兵曹黎遂球出募水師四千,留滯南安。萬元吉以為必待水師之至,並力一戰,安危在此一舉。王其宖曰:『今水涸不能汎巨舟,且其帥羅明受故海盜也,桀驁不馴;龔、黎二公如慈母之奉驕子,豈能如約』?

  是月朔,皇子琳原誕生;群臣表賀,有『日月為明,止戈為武』語。帝歎賞,大赦覃恩。手詔封芝龍泉國公、鴻逵漳國公,尋改芝龍平國公、鴻逵定國公。鄭氏廝養俱得三代誥,撰敕及織軸者日不假給。

  閣部顧錫疇流寓溫州。有鎮將與督學相結,取事例銀供餉,諸生鼓噪;鎮將縛一、二人殺之。錫疇欲疏劾,鎮將乃乘夜縛錫疇投之於江;子鎣遁免。鎮將者,賀君堯也。顧為佟邦年門生,邦年子為清朝嘉湖道;鎣在署中,適君堯以賂佟入官,鎣見之以告,乃置之死。

  時清師陷蕭山,遂圍諸暨及紹興、嚴州,關門震動。

  二十七日發榜,取中葉瓚等一百七十五名、副榜六十五名。錢邦芑請一榜盡賜登科,以成曠典。而是科弊中甚多,榜內李枚文理大謬,編修周之夔、御史劉霖懋取布政司原卷不通處疏糾之;帝即命黜,革逮房考推官王三俊追贓一萬兩,以助水師餉。其餘另旨令南城御史方元令覆試,黜落四名;仍發續榜,俱准為舉人。繼而三俊之贓甫完,而清師已至,幸免株連。

  秋、七月,都督陳謙奉魯藩使,與行人林垐至關,趦趄不進。芝龍以書招之,乃入陛見。啟函,稱皇叔父而不稱陛下,帝大怒,下廷議禁獄。陳謙者,武進人。乙酉春,齎南都詔封芝龍為南安伯,比啟讀券,乃誤書安南;謙謂芝龍曰:『安南則兼兩廣,南安僅一邑耳。請留券而易詔,更晉伯為侯』。芝龍大喜,厚贈而別,半道而南都失守;故芝龍素德謙。御史錢邦芑乃密啟:『謙為魯藩心腹,與鄭深交;不急除,恐有內患』。或以告芝龍,芝龍謂刑所必經其門,臨期救之未晚。至夜半,內傳片紙,別移謙斬之。芝龍聞,伏尸哭極哀,以千金、百布葬謙,為文祭之,有『我雖不殺伯仁,伯仁由我而死』之語。因疏『海寇狎至;今三關餉取之臣、臣取之海,無海則無家,非遄征不可』。拜表即行。中使手敕云:『先生稍遲,朕與先生同行』。及之河,則飛帆過延平矣。芝龍既去,守關將施福盡撤兵還安平,聲言餉缺;蓋微聞錢塘信也。

  雷州守將殺清知府趙最、推官李宣國;宣州府鄉兵逐清所置官,復其城。

  詔以皇子恩,釋僉都御史田闢於獄。闢,河南人;甲戌進士。南都時,以戶部榷稅虔州。是年春,募兵入衛,改署都察院事。疏糾閣臣曾櫻,語連中宮;帝含怒未發也。既而遣錦衣衛王之臣往閱其師,併發月餉;之臣迎合意旨,疏糾詭兵冒餉,遂下詔獄。然兵籍俱實、餉又未發,班行多申救者,帝怒不解。至是,乃釋。後闢崎嶇楚、粵間,卒抗節而死。

  督師黃鳴俊久駐衢州;八月,忽退入仙霞關。帝怒,適鳴俊子職方主事天復從駕,詔逮獄;而命建寧府羈鳴俊。鳴俊懼,請奮勇自效,尋統兵出關。

  皇子琳原薨,謚「莊敬」。

  鄭鴻逵駐關外,傳言清師至,則徒跣疾行三日夜而抵浦城。詢及後至者,則兵譁也。事聞,削其封爵。

  帝因首輔何吾騶言,決意幸汀入粵。而芝龍力請旋蹕福京,且云『傾家相助,可四百萬;關門固守,決難飛渡』。帝不聽。芝龍歸,又令繼母赴行在力向中宮言,又不聽。時清師已輻湊關外,帝尚在延平。將幸贛州,特詔宣芝龍商留守事宜,芝龍不至。清內院洪承疇先紿芝龍,啖以閩粵王官爵;凡關隘水陸之兵,二月時俱早撤回。浙東既潰,清師從容入閩;而或由建、或由汀、或由福寧,俱走山谷間道出不意,不盡由仙霞也。

  十七日,清師將至,浦百姓請出降,按臣鄭為虹不可;再請行,又不可。及清師至,擁見貝勒;為虹不屈,貝勒嘉其節,不忍殺,且勸薙髮。為虹曰:『負國不忠、辱先不孝,忠孝俱虧,我生何用?寧求速死,髮不可斷也』。明日,復召見,責輸餉。為虹曰:『清白吏,何處得金』?百姓爭欲代輸贖以不死;為虹以民窮財盡,持不可;噴血大罵。貝勒下令斬之。為虹,字天玉,揚州人;癸未進士。年少,美丰姿。初令浦城,潔己愛民。帝入關,聞其廉,欲置之左右;浦民留之,有十不可去浦之疏。遂寵其任為巡關御史,亦以恤浦民也。關將不法,為虹繩之。有曲護關將者,反露章彈為虹,市恩邀譽;帝知其忠,不問。復命巡按上游,關將頗為斂手。清師入關,為虹歎曰:『文武不睦,勢不可為也』。竟不屈死。科臣黃大鵬同日殉難,為虹義僕陳龍與標下中軍遊擊原某、浦城千戶張萬明及子都司張翹鸞、都督洪祖烈從死。百姓為之祠焉。

  清師破延平,帝出狩,猶載書十車以從。時隨行者,止何吾騶、郭維經、朱繼祚、黃鳴俊數人。已而何與郭亦遁去,輔臣路振飛追駕不及,縊於邵武山寺。禮部侍郎馬思理、工部尚書鄭瑄俱扈駕,中途逃歸。思理詐死遁至海上,擁戴魯藩;瑄則爭先屈首而已。上游巡撫吳聞禮遁入山寺,人有勸之者;曰:『豈有堂堂撫臣而怕死耶』?後率鄉勇赴敵死。延平府王士和矢志不移,曰:『吾受國厚恩以守此土,不能持寸鐵與鬥,死有餘愧;可與之俱生哉』?乃正衣冠,經於堂皇。士和,臨川人;富經術。崇禎朝,領鄉薦;初為吏部試司務。帝入關,疏陳六事;帝嘉其直,升知府事,清正不阿。延人德之,痛哭如喪所親;鳩金斂焉。

  永福降紳黃文煥、男琪逐縣令起兵,伐山開道至延平,朝清貝勒。時有貢生齊巽、中書張份、醫僧不空等鳩眾起兵,清師之遣掛示安民者,輒殺之。倉卒無餉,曹學佺助以千金,始克招募。黃琪密報貝勒王下福州,遂各逃散。時訛傳清師入閩,有『留髮不留人、留棺不留屋』之語,省城巨室移棺郊外,城中如洗。

  二十八日,帝抵汀州。清師踵至,建寧知府楊三畏、延平道趙秉樞一路迎降。隨征御史王國翰以警急聞,帝怒,欲杖之;扈從皆遁。次日,有十餘騎叩城曰扈蹕者,乃追騎也;遂執帝及曾后去。國翰及子都督同知涼式、禮侍曹學佺、通政使馬思理俱縊死。后至九龍潭投水,帝崩於福京。或曰:代死者,為唐王聿釗;帝實未崩。其從亡之臣,則戊辰進士賴垓、河南丙子解元熊緯也。後粵中建號,尊帝曰思文皇帝。

  是月,羅明受率水師至贛,清師截之於江。明受遁走,棄巨舟八十餘,兵士被獲者數百,贛城內外列營喪氣。清師於二十八日破廣營,二十九日破滇營。自是,東南城外無一卒。

  九月三日,清師圍贛。城中留者,江起龍罷卒三千,汪國泰、金昌振四百餘,徐日彩新招虔人二百餘,郭維經部下三千餘;城外惟水師後營黃志忠二千餘而已。贛人登陴日久,勉強支持旦夕。

  清師既下汀州,別遣李成棟、韓固山略定興、泉、邵、漳等處。九月八日,入泉州德化,縣令陳元青迎降;大學士蔣德璟絕粒死之。

  十九日,清師至福州,從北門而入。城中百姓十留一、二,父老仍鳩各鋪羊酒郊迎。貝勒王駐札洪塘沙洲,出諭安民;禁兵士毋得入城肆掠。分職任官,悉如舊制。福州縉紳俱遁山谷,首至者某部尚書某一人而已;跪沙中竟日,貝勒不為禮,徐乃令去。曰:『爾官在明朝若大乎?茲不便用也;速去』!

  時剃髮令下。有閩縣人趙卯,生三子矣;妻時已喪。卯乃多市魚肉,與父母暢飲;酒酣,請父母拜之。日暮,卯俟父母安寢,徘徊中庭,愾歎數四;呼其子曰:『爾讀書,筆硯可簡出,吾有用』。隨命三子先寢,乃濡濃墨大書於壁曰:『男子趙卯,不肯剃頭死』。擲筆,縊於中堂。時年三十有六。

  禮部尚書曹學佺,字能始,號鴈峰。年十八,舉於鄉;二十一,成進士。宦轍所至,興利除害。工古文詞賦,富於著述;尤喜臨池,入晉、魏之室。熹宗朝,以序何總制士晉所著書,談及閹寺三案,削職追奪,幾陷不測。歸來,閉戶著「天下名勝志」、選古今十二代詩、撰「五經說」;繼乃旁通天文、禪悅、字說、語錄、二十一史,皆有纂緝。威宗朝,屢詔起之,不就。林夙知其名,初入閩,即起為太常;尋進少宗伯,特設蘭臺,令修「威宗實錄」。聞駕已離延津,即削髮入山寺為僧。有不知時勢者四人,思為恢復計,乃率里中無賴三十人直抵寺中而強之。學佺曰:『千金予不憚傾囊以應,奈時勢已至此何』?四人苦懇之,學佺惻然曰:『與其留為兒孫用,不如先為國家用;成敗利鈍,非予所知。諸君勉之』,翌日下山,予之如其數。四人者延學佺至帥府,時即九月十六日也。至十九日,清師入城,學佺乃呼家人告曰:『吾志已定,今日正吾盡節之日也』。遂沐浴正衣冠,縊於中堂。年七十有三,語不及後事。後五日,始得入棺。次年二月十九日,移櫬西郊二忠祠,葬祭成禮。右衛指揮胡上琛,字逢聖,號席公;直隸人。伊祖以功授燕山衛,後升福州右衛,遂占籍焉。上琛幼孤,依母家田氏。少長,嫻禮義、文詞。年十八,赴京襲祖職;折節讀書,耽於賦詠。多蓄書畫,有當意者輒典衣購之。帝入閩,升錦衣衛,扈從延平。及帝出狩,上琛徒步歸,閉戶不出。清師將入城,上琛密令人入山覓毒草;其愛妾劉蕙聞而笑曰:『君豈以我婦人,不知節義事而不與聞耶?吾有志久矣,特慮君志未決耳』。上琛喜動顏色,遂服冠裳,與妾拜天地、祖宗,並坐中堂飲藥酒而卒。上琛時年三十有八,蕙年二十有一。子四人,先時囑母氏撫養。

  十月三日,贛城中有縋城而出者,清師獲之,以為鄉導。夜泊小東門而上,鄉勇猶巷戰刃之。四日黎明,清師四集,遂破忠誠府;萬元吉、楊廷麟投水死,郭維經入嵯峨寺焚死,兵科給事萬發祥、守道彭期生、吏部主事龔棻、御史姚奇胤、兵部主事于斯昌、王其宖、黎遂球、柳昂宵、魯嗣宗、錢謙亨、戶部主事杜珽、中書舍人袁從諤、劉孟鍧、劉應駟、贛州推官署府事吳國球、同知王明俊、臨江推官胡縝、知縣林逢吉、監紀通判郭登寧、鄉宦盧象觀、舉人劉曰佺、萬與升、馬芝、貢生楊述鴻、黃尚實、胡國偉、王明、管聲、元戴紱、段之輝、朱長應、賴尚佐、劉期錫等數十人不死於兵,即自盡投水耳。

  十九日,清師入漳州,漳州道傅從龍、知府金麗澤以城降,皆仍舊職任事。不三日而鄉民兵起,殺從龍、麗澤。

  當清師之未入泉州也,鄭芝豹先至,閉城索餉。諸紳不應者,即梟其首。縛親家母於庭,抵暮得數萬。又具火手五百,將盡焚城中宮室;以餉未足,遲至明日。俄報清固山兵將至,乃奔安平。

  芝龍〔退〕保安平時,樓船尚五、六百艘;軍容烜赫,戰艦齊備,砲聲不絕,震動天地。以前約南都洪內院信未通,故猶豫未敢迎師。又自念早撤關兵,清師得通行無所累,有大功;而兩廣素屬部下,若招兩廣以自效,閩廣總督可得,猶南面王也。清貝勒令泉紳與芝龍最厚者郭必昌招之,芝龍曰:『我非不忠於清,恐以立王為罪耳』。會固山兵逼安平,芝龍怒曰:『既招我,何相逼也』?貝勒聞,刀切責固山,令離安平三十里勿駐軍。而遣內院二人持書至安平,其略曰:『吾所以重將軍者,以將軍能立唐藩也。人臣事主,苟有可為,必竭其力;力盡不勝天,則投明而事,乘時建不世之功,此豪傑事也。若將軍不輔立,吾何用將軍哉?且兩粵未平,今鑄「閩粵總督印」以相待。吾所以欲將軍來見者,欲商地方人才故也』。芝龍得書大喜,必欲降附;諸將多不從。其子成功痛哭而諫,勸之入海。而芝龍念田園遍閩、廣,秉政以來,增置莊倉五百餘所;駑馬戀棧,遂進降表,單騎以五百人自隨而降。成功母自縊死。芝龍過泉州,大張播告,誇投誠之勳;猶持貝勒書招搖,得官者就議價。十一月十五日至福州,朝見貝勒,握手甚歡,折箭為誓。遂命酒痛飲。飲三日,夜半,忽拔營起,挾之而北;從者五百人皆別營,不得見。惟狎客陳鼎隨之,亦不許通家信。芝龍乃面作家書數封,皆囑『無忘清朝大恩』語;而謂貝勒曰:『北上面君,乃芝龍本願;但子弟多不肖,今擁兵海上,倘有不測,奈何』?貝勒曰:『此與爾無與,亦非吾所慮也』。

  芝龍既行,鄭彩、鄭鴻逵、鄭成功皆率所部入海;成功樹旗曰:「殺父報國」。張肯堂、沈猶龍等亦往舟山依魯王,芝豹獨奉母居安平。芝龍至京陛見,奉朝請。

  十二月朔,成功會文武群臣於烈嶼,設高皇帝神位,定盟恢復;仍改明年丁亥為隆武三年。移於南澳,勤王者遠近至,軍聲頗振。

  永曆元年、即鄭氏所奉之隆武三年(清順治四年)丁亥四月十八日,黔國城中人執阮韻嘉、袁士弘檻送楚雄,伏誅。二十四日,孫、李諸軍入城,秋毫無犯。定洲據省,凡五百五十日。

  五月,李定國帥師向臨安。庚申至壬戌,拔之;改阿迷州曰開遠、蒙自曰樂新。遣使至楚雄,永昌楊畏知猶以流賊目之。

  是月,鄭成功於廈門中左所設演武場。

  六月,四將軍入迤西,楊畏知迎戰被執;四將軍解其縛,坐之上座,以為同獎王室,非有他也,俾作書通意於天波。畏知曰:『果爾,當從我三事:一不用獻偽號,二不殺百姓,三不擄婦女』。可望皆許之,即折箭對誓;迤西得免屠戮,畏知之力也。

  七月,土司龍在田、許名臣降清。

  鄭成功合鄭鴻逵軍圍泉州於桃花山,不克。

  八月十八日,四將軍兵入鶴慶,又分兵入麗江,土知府木懿迎降。天波得畏知書,猶不敢信;遣其子中顯至營曰:『但得守永昌足矣,不敢復望故位』。劉文秀謂諸人曰:『沐世子來,猶國公也;請以國公之禮禮世子』。世子歸,以二十騎送之,悉反所得沐氏世寶。天波大喜過望,二十騎中有兩人歷階而上;中顯視之,愕然謂其人曰:『此即撫南劉將軍及王將軍某也』!天波乃與兩將軍還成都,車裂余錫朋、徐中和等以謝國人。文秀隨引兵討佴革菴。佴革菴者,定洲之老巢也。有九山最險,峒名溪烏;其外巢曰大莊,夷蠻黑老虎踞之。其戰口銜雙刀、手舞大刀,所向無前。文秀圍之,久不下;定國益師往,誅黑老虎。

  定國之攻臨安也,定洲部目李阿楚拒戰甚力。定國穴地道置砲,砲發而城陷,阿楚赴火死;兵猶巷戰。定國怒,執城中紳衿、兵民盡戮之,所殺七萬八千餘人;而陣亡與自焚自縊者不與焉。又屠晉寧及昆陽、呈貢、歸化,又殺數十萬人。迤東被戮之慘,幾與蜀同。而迤西獨免,宜楚雄人至今尸祝楊畏知不衰也。十月四日峒人多出降,破之;執萬氏、定洲以歸。沙亂由於萬氏,滇人疑其如夏姬;及獻俘,魋黑奇醜,莫不大笑。

  是月,朱成功(即鄭成功用國姓也)從大學士曾櫻議,頒明年閩中正朔(號戊子)大統曆,用文淵閣印印之。

  永曆二年(清順治五年)戊子閏三月,成功攻同安、安溪,皆下;以吏部主事葉翼雲署同安事。五月,圍南安縣;七十日不克而還。八月,清師破同安,葉翼雲及鎮將丘進、金裕皆死之。遣光祿寺卿陳士京入朝於肇慶。

  永曆三年(清順治六年)己丑,士京還自肇慶,晉封成功為延平王,始奉粵中正朔(校者案:即永曆以前皆稱隆武也)。六月,清漳浦守將歸降於成功。

  永曆四年(清順治七年)庚寅,成功率師南征。

  永曆五年(清順治八年)辛卯二月,清守泉州鎮將某偵廈門單薄,襲破之。曾櫻自縊,諸紳咸避於浯嶼。成功自南返,泉州攻者始退。十二月,成功攻漳浦,其令來降。

  永曆六年(清順治九年)壬辰正月,清海澄守將赫文興舉城來降。成功圍長泰縣,清督帥陳錦來援,敗之。二月,成功復克平和、詔安、南靖三縣,進圍漳州府。七月七日,陳錦為其內司李進忠等五人所刺,以其首來降。八月,刑部侍郎王靈石至自五指山,言思文在彼為僧,繼而敕使至廈門;一時故臣皆不能決。九月,清金帥(校者案:即固山金勵)援漳,鄭師失利。

  永曆七年(清順治十年)癸巳三月,五指山復避使來存問諸臣;使言『思文今離五指、駐平遠縣,將起兵』。故臣乃具公疏請敕驗視,卒不可得。五月,金帥以萬騎攻海澄;遇伏大敗。六月,鄭師南下,會潮州守將郝尚文來降;以定海李孟■〈山上〈弓攵〉下〉 署太守事。其屬縣潮陽、惠來相抗,成功赴勦。

  永曆八年(清順治十一年)甲午四月,清廷議割漳、泉、惠、潮四郡地,令鄭氏薙髮;不受。清師復陷潮州。十一月,成功發水陸師應西寧王李定國粵東。十二月朔,成功克漳州;漳屬十縣而降者九,獨龍岩不下。十二日,泉州屬七縣而降者六。

  永曆九年(清順治十二年)乙未正月,鄭師克仙游,攻凡半月。四月,鄭師援粵之師失利,統軍黃梧降級。五月,鄭師祭旗,大演陸師;戈甲耀日,集縉紳觀之。六月,鄭師祭海,大演水師。九月,南克揭陽、澄海、普寧三縣,命峻揭陽,毀澄、普。十一月,守舟山清將巴臣與興城來降於鄭師;發師已三月,阻風。至是,始抵城下。十六日,清師再遣使議和。

  永曆十年(清順治十三年)丙申正月十一日,始頒粵中正朔十年大統曆,以前年有軍事也。守臺州將清馬信棄其城,降於舟山。二月,馬信及馮用、張洪德俱抵廈門,謁成功。五月,粵師失利歸,斬其將蘇茂。閏五月,改廈門中左所為思明州。六月二十四日,黃梧以海澄降清,縣令王元士從之;協將康雄不從,斷其手,得墜城出。七月五日,以陳忠勇侯留守思明州,成功率師北伐。奪閩安鎮,斬清將胡希孔,生擒百七十餘人。二十三日,戰於南臺,奪橋。又明日,戰於橋北,再勝。二十八日,戰於教場,奪馬二十五匹,擒延平援將張禮。八月四日,成功克連江。二十六日,清師陷舟山;總制陳雪之、英義伯阮進俱赴海死。

  永曆十一年(清順治十四年)丁酉十二月,思明火藥局火。

  永曆十二年(清順治十五年)戊戌正月,粵中以璽書通問於思明。二月,徐孚遠覲粵中行在,汎海取道安南入滇。成功會師浙海,以前少司馬張煌言為監軍。北上抵羊山,羊山故有龍祠,海舶過者致祭,必以生羊——即放羊於山,久而孳息日繁,見人恬不畏避,軍士競執之。時天朗波平,怪風猝至,海舶自相摐擊;義陽王溺焉。於是返旆。

  永曆十三年(清順治十六年)己亥五月,鄭師悉眾北指。張煌言以所部亡命為前驅,入江抵瓜州城下。明日,成功至;清師禦之,滿、漢兵死者千餘。鄭師乘勝,遂克其城。成功南渡攻鎮江,煌言泝長江;未至儀真五十里,吏民迎降。六月二十八日,煌言抵觀音門,成功已克鎮江,水師畢至。七月朔,哨卒七人略江浦,取之。五日,蕪湖以降書至;成功謂煌言:『蕪湖上游門戶,倘留都不旦夕下,則江、楚之援日至。控扼要害,非公不可』。七日,煌言至蕪湖;傳檄郡邑,江之南北相率來降:郡則太平、寧國、池州、徽州,縣則當塗、蕪湖、繁昌、宣城、寧國、南寧、南陵、太平、旌德、貴池、洞陵、東流、建德、青陽、石埭、涇縣、巢縣、含山、舒城、廬江、高淳、溧陽、建平,州則廣德、無為、和,凡四府三州二十三縣。而下流之常、鎮屬縣,亦皆待時為迎降計。時有清大帥單騎東奔,飯於村店;店惟一老嫗,大帥皇遽問曰:『今待何如』?老嫗不知其為大帥也,合掌向天而謝曰:『聞殺北人盡矣』!大帥不敢飯而去。金陵亦竊議迎降未定,而諜知鄭師疏放,樵蘇四出,營壘為空;士且釋兵而嬉。用輕騎襲破其前屯,成功倉卒移帳,質明,軍灶未就,清師罄城出戰,鄭師大敗。成功遂乘流出海,並撤鎮江之師。煌言趨銅陵,與楚師遇,兵潰;變姓名,從建德祁門山中出天臺以入海。

  成功之敗而歸也,以廈門單弱,方謀所向。中途遇紅夷船,其通事乃南安人;謂成功曰:『公何不取臺灣?臺灣,公家之故土也;有臺灣,則不患無餉矣』。臺灣,海中荒島也。崇禎間,熊文燦撫閩;值大旱民餓,上下無策。文燦向鄭芝龍謀之,芝龍曰:『公第聽某所為』。文燦曰:『諾』。乃招饑民數萬人,人給銀三兩、三人給牛一頭,用海舶載至臺灣,令其茇舍、開墾荒田為生。厥田惟上上,秋成所獲倍於中土。其人以衣食之餘,納租鄭民。後為紅夷所奪,築城數處:曰臺灣、曰雞籠、曰淡水;此外又有土城數十處。臺灣之城,疊亂石高數丈、厚丈餘,用火煆之,石化為灰,融結成塊。其門戶為澎湖;澎湖淡水,地勢低下;海舶至此,須易船而入;故險而易守。

  成功往攻臺灣至澎湖,適遇水漲,竟以海舶渡之,直抵城下。城中紅夷不過千餘人,餘則皆鄭氏所遷之民也。以大砲擊城,堅不受砲。灣民導之曰:『城外高山有水,自上而下繞於城濠,貫城而過;城中無泉井,所飲惟此水。若塞其源,三日而告困矣』。成功從之,紅夷乞降,遂以大舶遷其家。

  成功據其地數年,卒;子鄭錦(案即鄭經)嗣。後至甲寅,耿精忠反於閩,鄭氏人猶奉粵中正朔曰〔永曆〕二十八年(校者案:臺灣直至永曆三十七年始降清,時已清康熙二十二年矣)。

  三餘氏曰:鄭氏以盜賊之智,習海島無君之俗,委身而託之;「祭則寡人」亦云幸矣,藉之謀國不已傎乎?黃道周輩號稱心膂,在承平固曰能賢;畢竟迂遠不達事變,其於弘濟時艱,全無影響。贛即後亡,而萬則自用頗專,楊亦遲於見事;豈所稱扶危定傾者耶?卒之君逃臣死,俱歸孟浪;適以速鄭氏之負篋擔囊而趨已耳。可慨矣夫!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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