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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六

 

  舊事志

  古人有言:前事不忘,後事之師也。金門為海中要害,有事必爭之地;是以自宋迄明以來,幾經蹂躪。遺編具在,陳跡未湮,事事足為殷鑑。爰於兵烽、祥異及歷代叢談,博考旁稽,不厭覼縷;豈特使後人有資鏡古歟?司保障者,其再三致意也哉!為舊事志。

  紀兵

  祥異

  叢談

  ·紀兵

  宋紹定間,海寇狓猖。知府真德秀巡海濱、屯要害,遣將擊賊於料羅。賊遁去,德秀遂經略料羅戰船(「真西山集」。參「府志」)。

  元順帝時,有肥和尚結白蓮社,纏紅巾。於是浯洲有陳坑鄉土豪,入貲買帖,為霸都元帥。欲護家者,斂貲餽之;否則,大肆焚掠。未幾,又有倭寇及廣東烏尾船之擾(「滄浯瑣錄」)。

  明正統十四年,沙尤鄧茂七作亂。賊黨陷同安,引夷艘焚劫浯洲倉鹽,燬民舍,殺掠兵官(「蘇氏野記」)。

  嘉靖二十七年四月,海寇阮其實大掠小嶝,知府程秀民發兵攻之;再戰再克,誅其魁。餘黨潰奔,金門指揮張文昊盡擒之(鄭普「平寇記」)。

  三十八年五月,倭掠大嶝,村民保於虎頭寨。賊破寨,殺戮蹂躪極慘(「縣志」)。

  三十九年三月,倭酋阿士機等自料羅登岸,掠十七都,死者數百人。復有倭艘沿石壁兜登岸,合黨據平林,掠人民廬舍。四月,攻陽翟,合社與戰敗,死者百餘人。於是諸鄉自危,奔太武石穴中。倭擄鄉人為嚮導,搜穴熏鼻,乃相率竄於官澳巡司城男女萬餘人。漳賊謝萬貫、一貫復率十餘船自浯嶼月港而來,民益懼,遂於初九夜潰圍出;甫二百餘人,賊縱火屠城,積屍與城埒,城外亦縱橫二里許,婦女相攜投於海者無數。賊四散飽掠,自太武山西北,靡有或遺。漳賊之舟楫雜遝不休,金帛貨谷、戶牖器械盡載以歸;廬舍則一炬焚之。以次攻後浦,鄉紳許廷用馳書同安令譚維鼎,得鎗手捍禦,勢不敵。會維鼎自率鄉兵載火具浮海來援,與戰皆捷,獲倭阿士機、尾安噠等七人,斬倭級六顆,擒通倭謀城奸細丁乙中等三名及流賊林時等六名,始奔軼於湖下、湖尾、古寧諸鄉劫殺而去。時五月十一日也。始終凡五十日,村社為墟;向使有官兵稍為截擊,亦何至是。迨隆慶三年,復犯同安,為張奇峰剿殺殆盡,邑界始絕跡(「府、縣志」、「滄海紀遺」、「林次崖文集」、劉存德「譚公功德碑」、「蘇氏野記」、「名山藏」、「瀛寰志略」合參)。

  天啟二年,紅毛夷城澎湖,出沒浯嶼、東椗諸地,海濱戒嚴。三年,紅毛夷登料羅,浯銅把總丁贊出汛拒戰,死焉(「清白堂稿」)。

  六年春,海寇鄭芝龍泊金門、廈門,樹旗招兵(「漳州志」)。芝龍字飛虹,南安石井人;嘗亡命日本,娶倭婦,生子鄭成功。是春,船泊金、廈,樹旗招兵,從者數千;所在勒富民助餉。二月,都司洪先春攻之不克,奔入金門請濟師。五月,遊擊盧毓英自金門率兵出,及芝龍戰於陸鰲,被擒;芝龍縱之歸,密露就撫意。毓英奔入廈門,白總兵俞咨皋;不聽,劾下獄。巡撫朱一馮責咨皋坐,咨皋遣將出攻,再戰再敗。七年十月,大徵各衛所軍及於將軍澳,互相擊殺;忽芝龍弟芝豹從金門東椗突至,官軍敗走。芝龍追至浯嶼,指揮傅圭先率船十五只防守南山邊青嶼一帶,遇賊敗績;芝龍入中左所城,不侵擾。至崇禎元年。芝龍始投誠;授遊擊(「東平紀略」。參「明史紀事」)。

  崇禎二年,海寇李魁奇縱橫海上。魁奇惠安人,向與芝龍同黨,芝龍忌之。是年春,攻後浦堡,堡陷,死與被執者百餘人,大掠聯艘而去。已而芝龍及毓英統船追捕,官軍從城仔角出援,追下澳洋被陳秀刺死,餘船悉降。巡撫熊文燦遣張彬詣料羅犒賞(「府、縣志」、「東平紀略」合參)。六月,芝龍擊斬叛寇楊六、楊七於金門洋。六年,海寇劉香老駕小艇出金門劫掠(「臺灣外志」)。七月,紅毛夷入料羅(「漳州府志」)。

  國朝順治三年秋,芝龍弟鄭鴻逵自安平鎮屯距金門。鴻逵,崇禎間武進士,累遷副總兵,鎮守南贛。福王立,授九江總兵。順治二年,我師入鎮江,鴻逵引回;奉唐王入閩,晉封定國公。我師進仙霞關,芝龍獻款;鴻逵與成功諫不聽,乃擁甲兵退安平、屯金門,迎淮王於軍中,請寧靖王監其師。合成功兵攻泉州,經月不下,乃回金門;築寨於白沙,搆亭沼、蒔花木,日事笙歌。我師攻之,不克。未幾,卒(「明史紀事」、「綱鑑補」、「南畺繹史」、「海紀輯要」、「東平紀略」合參)。

  三年秋,芝龍族鄭彩與其弟聯遁居金、廈,北迎監國魯王於舟山,進彩建威侯。明年,王次長垣,進建國公,自署兵部;聯亦以總兵進定遠伯。時彩專橫,以私憾執大學士熊汝霖及義興伯鄭遵謙,皆投之海。及王次健跳所,彩遂棄王,退回兩島。聯在島專事遊宴,民不堪命,後皆為成功所襲。聯降,彩遁去,成功招之還,盡解其兵。一日,彩坐廳事,見熊、鄭兩家擁入,驚撲投階下,七孔流血死(「南畺繹史」)。

  十二月,福州破,唐王舊官屬南奔者,時聚烈嶼,成功會之,供明太祖位,設祭定盟;旋下南澳收兵(「行朝錄」)。

  四年春,楊耿分踞島,縉紳多罹其毒;耿,芝龍舊部將也,監國魯王封為同安伯。九月,覘後浦田百頃,外與海鄰,可以威劫,觀兵堤下,聲言決流而入,實冀以厚賄償;倉卒無以應,遂盡決堤岸,於是良田變為海國,苦埭累者數十年(「許氏家譜」。參「繹史」)。

  六年八月,成功夜渡金門。成功本名森,十五歲,餼於庠。唐王一見奇之,命典禁旅,佩招討大將軍印。福州破,芝龍議降。成功持裙泣諫,不聽;乃與所厚陳輝、甘輝等遁入金門,隨往南澳收兵,得數千。中秋夜,揚帆至廈門,襲取鄭聯軍;聯竄金門訴於彩,成功復夜襲之,遂踞二島,遙奉粵中朱由榔年號。由榔遣使詣島,封延平郡王;尋晉潮王。八年,成功以鄭泰守金門。泰,芝龍族弟,唐王時加宮傅;至是集餘眾來降。五月,成功練兵後浦。十二年十一月,定遠大將軍鄭親王世子濟度入閩,議剿二島。時島兵驟熾,分水陸為七十二鎮,置館局,設偽官職。世子至泉州,使人持諭招撫,不納;復易函稱書,成功答之。令廈門居民搬移過海,官兵家口搬住金門、鎮海等處,空島以待。十三年,世子大集各澳船,令泉鎮韓尚亮督率,出泉州港;成功令陳魁、蘇茂、陳輝、陳斌四鎮配大煩船十二,出泊料羅,鄭泰出舟師援之。尚亮至圍頭,林順、陳澤等迎擊;忽■〈風貝〉風大作,尚亮船飄散沈壞,失利引還。六月,成功犯福州,以忠振伯洪旭協守金門。十五年五月,成功寇江南,以楊來嘉為偽親丁鎮同洪旭守金、廈;既而敗回。十七年,將軍達素及總督李率泰大舉剿島,大船出漳州、小船出同安,檄廣東許龍、蘇利等來會。成功以陳鵬守高崎遏同安,馬信、林習山守烈嶼,鄭泰同偽英兵鎮陳瑞護各鎮官兵家口移過金門,即由金門遏廣東,而以黃安守金門城仔內角,自勒諸部扼海門。初十向午,戰於海門;鄭泰自浯嶼引兵合攻,我兵敗績。於同安船趨高崎者,亦陷於淖而潰,首領呂哈唎被擒。許龍等後二日至,知兩路功不成,遂還。達素回福州自殺。十八年三月,成功攻臺灣,以偽參軍蔡協吉佐鄭泰居守金門。康熙元年,成功卒於臺灣,子鄭經仍據兩島;靖南王耿繼茂及李率泰遣人持書招撫,經請如朝鮮例;不報。鄭泰守金門,家貲以百萬計,民遭其毒。成功歿,經入臺偽襲;黃昭抗命,經斬之。事定回廈,得泰與昭往來書,欲襲之;或勸泰勒兵見經自白,泰不聽,遂艤舟待命。陳永華謀以將東歸,命泰居守,鑄金廈總制印授之,誘入廈門。泰猶豫,弟鳴駿力贊其行,乃帶兵船及餉銀十萬赴廈,遂被執,幽之別室。周全斌率兵並其船,鳴駿倉卒與泰子纘緒自後浦港率諸眾及眷口下船,入泉州港投誠。船凡五百餘號、精兵八千、文武數百,全斌追之不及。泰聞之,遂自縊。其偽中軍楊來嘉、吳蔭赴漳州獻其偽印敕,成功弟鄭襲、偽都督鄭賡、楊富、陳宗等亦率偽官數百、兵數千來降。時二年六月也。是冬,繼茂、率泰調投誠官兵船隻,同郎賽合夾板出泉州,以陸路提督馬得功統之;自引小舟從同安出,海澄公黃梧、水師提督施琅出海澄;經部分守禦,令全斌迎戰,楊祥帥船十只往料羅一帶接應,自統洪旭等出烈嶼觀敵。十九日,遇得功於金門烏沙頭,夾板十四只、泉州戰艦三百餘,全斌以十三船直衝之;得功兵望見披靡,不敢前。已而,施琅與副都統王之鼎等克廈門,進取金門;經退銅山,旋遁回臺灣。遂墮其城、焚其屋、棄其地,遷沿海遺眾於界內而還。八年,偽鎮江勝往來二島,踞■〈阝阜〉頭與奸民互市。十三年,靖南王耿精忠據閩反,令人入臺結援。五月經至,借漳、泉二府以治兵:於是經復踞島,先後盡有泉潮、漳、韶、惠、汀、興、邵八府。大兵入閩,精忠反正,各府以次恢復;經自海澄遁回廈門。十八年冬,水師提督萬正色大集舟師攻島,經召文武官船及洋船,以偽右武衛林陞、左虎衛江勝、樓船鎮朱天貴配兵北禦。正月,正色及總兵林賢、陳賢等督戰船出閩安鎮,巡撫吳興祚率兵助之。陞退崇武,興祚督陸師沿海濱施砲,陞等船退入金門,扼料羅,尚有船二百餘。正色自泉港分三路併發,至圍頭,乘勝直搗料羅,克之。經回廈,總督姚啟聖及陸路提督楊捷等乘虛破其十九寨,興祚會同寧海將軍拉哈達等轉由同安進剿至潯尾,發紅衣砲攻克之,收復廈島。經遁臺灣,我師畢會金門;偽總兵吳國俊迎降,兩島平。二十二年,施琅東征,經子克塽降,封漢軍公,臺灣始入版圖(以上俱從「滿漢名臣傳」、「三藩紀事」、「南畺繹史」、「府縣志」、「漳州志」、「臺灣志」、「平閩疏」、「海紀輯要」、「東平紀略」、「行朝錄」、「海外慟哭記」合參)。

  乾隆五十九年二月,盜劫商船於料羅,防汛把總何國禎革職(案牘)。

  嘉慶四年八月,艇匪竄入後浦港;文武倉猝整兵,轝巨砲於南門渡口擊之。有一賊,風帽雪衣,援枹而鼓;倏中我砲斃,始引退。十年三月,海寇朱潰伺劫料羅洋;廈門撥兵一百,往料羅金龜尾協防。十二年,海寇驟熾,內港土匪因之而起,隨在肆劫;右營守備陳光求駕小哨船巡輯。五月,同縣丞李振青攻擒許包等,併砲械藥鉛。九月,擒方溪等於草嶼。後復同縣丞金忠洺攻擒鄭類等及其船,先後分別梟遣有差。十三年七月,總兵許松年追蔡牽等盜船,盜奔入金門洋;陳光求截擒之。十四年七月,松年率舟師出洋收泊料羅,適艇匪從東椗過,督兵盡銳攻之;連日轟擊,燒船二、獲船七、擒匪六十六名,落海死者無算。十五年正月,以福寧總兵項統巡金、廈,堵截洋盜張保仔。二十三年五月,土盜林宰夜劫龍溪運鹽船於料羅之鳥屎礁。

  道光十三年五月,總兵竇振彪、兵備道周凱、提標中營參將楊俊傑、同安營參將雙喜等,會剿沿海匪鄉(詳「竇振彪傳」)。

  十四年,內港土匪劫渡船。九月,馬巷廳通判、護理提標後營遊擊吳建勳會剿山後亭柏頭各匪鄉(詳「吳建勳傳」)。十九年,鴉片禁嚴,夾板船有詭稱遭風,往來二擔洋面或泊料羅及澗礁垵。適提督陳化成哨至,將下碇;故事:下椗有砲,彼誤為將擊己也,遽發砲來。化成乃移舟入港扼守,遣人登岸從石罅擊之。已而彼見金門港路水淺沙長、礪石錯雜,土地僻小而斥鹵,遂揚帆去(餘詳「廈門志」)。二十年七月,夾板三、四十艘入廈門之青嶼口,金門戒嚴。

  咸豐三年,海澄人黃位作亂,推其鄉殷戶黃得美為首。四月,率眾入廈門城,踞提督衙署。時提督施得高師船巡洋,聞報,收泊中港,令遊擊鄭振纓率兵二百戰敗死之,得高退泊鎦五店。金門兵單餉匱,人心惶惶;奸民許款、葉行等通賊,欲導來攻。總兵孫鼎鰲、縣丞郭學■〈土典〉謀於諸生林章楩,議先用緩兵之策,無敢往者;章楩乃與署中書辦黃求赴廈,見得美說之曰:『金門民窮地瘠,家無百金之蓄、人無十日之糧,不足以供行李』。後美遂無來意。章楩歸,急與文武籌議戰守。於是紳士林可遠捐貲募勇,急備戰具,與其弟外委林榮邦、營員鄭玉麟率之以守要害。而歲貢生林焜熿亦偕六品頂戴許侯熊、廩生許瑞瑛、生員郭以鏡、許春奎等奉檄設局於城隍廟,團練丁壯,日夜邏巡。侯熊又赴永寧各處招商載米接濟,人心大安。時右營黃守備怯,鼎鰲乃摘其印,委把總彭奪超護理。奪超既受事,於中港口岸安營,布置井然。賊始知章楩之紿己也,遂克日使其黨林沙等統戰艦四十餘只、龍艚十餘只,於六月十六日乘流入,直指後浦,開砲擊鼓。奪超早派一軍赴金龜尾,自與林榮邦等拒守中港,開砲奮擊,賊不能近岸。可遠、章楩等督戰,見奪超火藥垂罄,急回家運以接濟,諸軍膽氣益奮。而侯熊與焜熿等以練勇守後豐港,潮漲不能渡,賊以龍艚逼岸,侯熊重賞小船渡軍過港,開大砲擊之,賊始退。初,許款所招之黨,總局收為練勇,以子姪率而監之,故內應噤不敢動。其由金龜尾來犯者,賊船上岸,官軍突前橫擊,連斃數賊,拔碇進戰,砲無虛發,賊勢潰,返帆欲遁。林向榮督千總林向日、把總陳登三兩船爭先堵截,千總薛師儀、外委許朝陽前後夾擊,林章榮以巨艦犁股首坐船沈之,擊破匪船無算,格殺數百、生擒股首林沙等多名。先是,賊船甫至,各巨鄉皆至後浦觀戰,意圖乘機搶掠;奪超先遣壯勇百餘人扼守東門尾許厝墓要害,彈壓內變。身在口岸拒敵,又恐奸民應賊,乃命人謹守火藥桶,自執大刀起舞,颯颯有聲,觀者不敢近;賊在舟中見岸上遍地皆兵,而內應不動,為之氣奪。自黃逆倡亂以來,未經此大創也。由是賊勢浸衰,官軍收復廈門,斬得美;位遁入海,不知所終。

  ·祥異

  康熙元年,大嶝海中有人面魚立水面,見人笑而沒。越明年,遷界(「通志」)。

  雍正十一年,歐隴湖中忽浮一小渚,高四尺、闊丈餘、長十丈餘,形如鯉。四旁水深,洞不可測。相傳萬曆間,是湖鳴沸三日夜,里人林釬生。後釬登探花,拜閣學(「縣志」)。

  乾隆六年,荒;總兵林君陞籌畫接濟,軍民以甦(「府、縣志」「君陞傳」)。

  十六年,官裏鄉產靈芝,後浦許我生曰:『為我生』。是科捷鄉榜,人謂其名之讖。

  五十二年,饑。

  五十三年,疫。

  六十年,大饑;斗米千錢,民剝草木、食海菜。

  嘉慶十六年夏,夜有聲自東南來,地震。明日,地生黑毛,長寸許,類豬鬃。

  二十三年,瑞芝產於後垵。

  二十四年夏、四月,大雨雹,壞禾麥,總兵署大榕數抱者絕根而仆。瀕海魚艇,抉去數十里。

  二十五年,大疫,饑。後浦王姓家有婦產一子,背亦有人形;旋死,婦亦死。

  道光元年春,蟲食薯豆根。秋,疫。

  二年,旱,大疫。縣丞蕭重投詩於城隍、龍神,三日大雨;仍為詩謝焉(「剖瓠存稿」。詩見「藝文」)。

  三年,疫。

  七年春、三月,大雨雹,發屋破窗;麥仆,歉收。

  十一年九月,秋濤壞堤田。

  十二年夏,大饑;斗米八百錢,金門縣丞張秀景開倉平糶。八月大潮,稻田及鹽埕多淹決。時幼孩多痘殤。

  二十年,大饑。

  二十三年,饑。

  二十六年,大疫。

  二十九年,大旱,饑。縣丞李湘洲祈雨,於中港渡頭禳旱魃,遂雨。

  咸豐三年,饑;斗米七百餘錢。

  八年,饑,大疫。

  九年,海水溢。

  同治元年夏、五月,地震。

  三年,饑;斗米八百錢。

  七年,旱。

  八年,旱,大饑。

  九年,大旱,饑;民掘草根煮乾葉為食,餓殍載道。鼓岡湖涸。十一月,漁人網得巨魚,重幾百斤,目閃閃有光,見人則淚潸潸下;紳士林章楩鳩貲買而放於海,至港中迴身仰首者三,乃逝。

  十年冬、十一月,雨雪三日,冰堅二寸許,長老皆以為未見也。或曰險陽不和,酷厲之氣所召云。

  十一年,疫;自七月至於十一月不雨,幼孩多痘殤。九月,小逕產芝草。

  ·叢談

  國朝「皇輿全覽圖」,以地平當極度,度方當地二百五十里。率以極為准,立界線以實測。其直者以定東西,正中為南南。中之東二線,曰東一度;四線,曰東二度。泉州府治當極東二度半朒、同安當極東一度半贏,金、廈二島並同安之度。其橫者以定南北,據極星出地高下以辨遠近。泉州府治,北極出地二十五度;其南為同安,北極出地二十四度半,金、廈兩島並焉。此據北極出地偏度而言。既言金、廈度並同安,是言同安而金、廈已該。而前明談分野者,謂同安在斗四度;利瑪竇交度西法,則謂同安隸牛五度七分之三。一斗一牛,論甚懸殊。大抵星野之說,古人已甚訟;況孤洲浮嶼,又焉能從度數分秒中而確鑿言之!第在天成象、在地成形,撮土微區莫不與天之精氣相屬;則亦摭拾舊說,以存其梗概耳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浦南隙仔口,風日晴美,回瀾瑩澈,下瞰水中,有光如金柱晃耀,人呼「金標柱」。舟行偶觸者為吉兆,所謀多如意。然不常遇,有意求之不能得;即遇者亦不自知也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林次崖御踏石詩,有『此地猶傳帝子行』之句。夏質夫注云:『通志:宋幼主避元兵入閩,遍歷福、興、泉、漳;此將航海步過浯洲之濱。水中石磴,危然猶存』。按御踏石在縣西南龍窟村,距浯洲水途將百里;曷言航海步過耶?「通志」亦未嘗有此語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相傳:烈嶼本聯屬浯洲。宋帝昺航海至此,被元兵追急,山忽裂,得脫於難。按史:益王是,以景炎元年五月立福州。十一月元兵入,是航海至泉、至同安、至嘉禾嶼,皆未嘗有追兵。及是殂碙洲,群臣始立昺;則昺是時亦未為帝。盧牧洲「留庵集」亦嘗辯之。惟「留庵集」烈嶼作笠嶼,不知何所本。豈以其形似名歟?由前說,當雲裂嶼也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阮氏文錫云:考「堯山堂外記」載楊鐵崖「不赴召有述」詩中,有「商山肯為秦嬰出」之句。明太祖曰:『老蠻子欲殺之以成名耳』。遂放回。此乃世俗流傳之誤也。詩系吾鄉邱釣磯作,見本集;題云:「御史馬伯庸達魯花赤徵幣不出有述」。至今海邊童叟咸能誦之,其相傳久矣。按宋潛溪撰「楊鐵崖墓志」云:『洪武二年,召諸儒纂修禮樂書,上以前朝老文學,思一見之。遣翰林詹同文奉幣詣門,謝不至。明年,又遣松江別駕追趣,賦老客婦詞進,御上安車詣闕。留有百十日,禮文畢史統定,即以白衣乞骸骨。上成其志,仍給安車還山』。蓋邱釣磯為宋秀才,不赴元世祖之徵;楊鐵崖為元進士,不受明太祖之職。其志節大抵相類,故遂以卻聘詩冒入「鐵崖集」中。鐵崖詩名滿東南;而釣磯僻居孤嶼,詩集不傳,人多口誦,遂致字句略有不同耳。今悉注之以備覽:堯山堂本云:『天子來徵老秀才(「鐵崖集」作「皇帝書徵老秀才」),秀才懶下讀書臺(「懶下」一作「不下」)。商山肯為秦嬰出,黃石終從孺子來(「鐵崖集」作「子房本為韓仇出,諸葛應知漢祚開」。一本作「商山本為儲君作,黃石終期孺子來」。一本作「諸葛應從漢祚來」)。太守免勞堂下拜,使臣且向日邊回(「鐵崖集」「免勞」作「枉於」;一作「殷勤承上命」。「且向」,「鐵崖集作「空向」;一作「繾綣日邊回」)。袖中一卷春秋筆,不為傍人取次裁』(「鐵崖集」作「老夫一卷春秋筆,留向胸中取次裁」。「袖中」一作「袖藏」)。其大略如此。夫一首之詩甚微,而所關人品則甚重;余故不可以不辨。此詩為鐵崖所久假,已經五百年;今釣磯之集出,而趙璧復完。則詩之隨時為顯晦,其亦有數哉!予固不禁為之歡然而破涕也。癸巳仲春上弦,後學八十七叟輪山阮文錫書於類村之迴清亭(「夕陽寮稿」)。

  黃逸所為南刑曹時,陳紫峰琛遺書曰:『蒞政有新聲理致起予;比向歲文論見示,又為加實。古人不以仕廢學,剖決紛瑣之暇,亮必卻律例而前經史以養道心德意,而時出其意於法律拘束之外;雖官以秋名,而春固自在。大都金陵佳氣鬱蔥,登龍盤虎踞,足以發豪;見朱雀烏衣,亦能生感。江風進清、淮月與明,能其事者,豈必專在書謀野而獲理固然也』。前輩之相期勉如此(「紫峰文集」)。

  家有耄耋篤老,侈為美談。士大夫幸臻是者,迴翔久,德望愈尊。鄉若國,羽而儀之,兼藉為化民成俗之助。觀前代香山、洛社之賢,播諸聲歌、施及圖像;而吾郡舊亦有善俗坊,過之,每欣然慕、瞿然惕,知賢長吏之意深也。考善俗坊,黃公逸所在焉(「桐城四徵」)。

  黃逸所先生未第時,將往官澳買棹渡安海,夜半起行。時星月燦爛,微風淡蕩。霎聽吟聲云:『風急有船莫過渡,月明無伴不孤行』。四顧,寂如也。仍前行,則吟聲復作,如是者屢;心異之,不果往。明日,舟渡中流,陟遇狂風覆溺。

  由烈嶼而東,則金門咫尺;監國魯王之宮,司馬盧公之宅。相過有會稽舊臣,來游多銅山名客。北顧則太武巍然,摩蒼穹而出乎萬頃之白。嗚呼!以島上奇觀,而之數公者雖顛沛而不悔,凜千秋兮生色(林霍「銀城懷古賦」)。

  吾同武進士邵應魁,能詩有儒風。備倭蘇松時,詞壇名輩如徐學謨(叔明)、沈明臣(嘉則)、殷都(無美)、王翅(叔楚),皆相得懽甚;而鳳洲、麟洲二王先生,屢有吟贈。荊川唐公、南溟汪公,皆推轂公之才略。其在吾鄉,則趙太守特峰、洪少司寇芳洲、黃山人孔昭,尤深相許可焉(林霍「詩話」)。

  學之案山,故名佛子岡;而形家言:宜有兀突聳秀之觀。萬曆間,知縣洪世俊即其頂建石塔五層。自明倫堂望之,塔挺然躍出。成於庚子之夏;明年,許編修獬冠南宮(癸巳「縣志」)。

  浯之為洲,大海一漚耳!洲中有山曰太武,石骨崚■〈虫曾〉,蟠亙可十里許。而其氣脈之所蜿蜒勃發而為人文,故百年來起家甲第者幾二十人。而其魁南宮、列翰苑者,則自許鍾斗始(蔡獻臣「叢青軒集序」)。

  我朝元品,自王守溪以來,輒推鍾斗為超乘;謂其屹若呂鼎,湛若冰壺(李光縉「叢青軒集序」)。

  許鍾斗傳臚,嘗夢人遺墨;作詩云:『昔人夢得筆,之子復得墨;魑魅何處藏,山川當失色』。自可與割錦吞篆,更增藝林佳話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熊明遇進士謂許傳臚詩,閒逸清綺,動與天游。嘗讀「叢青軒集」,合古近體得五十首,冊立分封禮成獻詩頸聯云:『月日重輪照,山河一帶明』;莊敞熨貼。又夏伏雨涼云:『亂山迷野鶴,流水動鳴禽』;亦佳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曾元虛,壬戌年以憲副攝司篆,與予同應江右朝。一日,詢及予年友蔡元履復一云:『此清源千年獨眼蟒也』。予曰:『何以知之』?曾曰:『聞其訪張天師至再,天師辭不見,謂人曰:「渠為千年獨眼蟒出世,見則不便」。予殊不信。時張亦以覲至,偶謁之,而曾元虛亦適相值,曾遽叩以前事真否?張唯唯稱說,一如前狀。以元履之剛方正直,疑為岳神鍾靈,豈蟒類所能托化?其說最誕漫不經。然姑存之(「司空日記」)。

  蔡發吾為四川右布政,會六詔用兵兼綰九印,時稱九印召杜;其在北工曹督理易洲、龍灣諸敞通商行貨,革火耗、汰冗闒、卻陋規,極力整頓,空橐入邸。未幾,蔡元履繼來備兵,政聲埒易;人有大、小蔡之頌(「百一齋稿」)。

  史稱復一好古,博學善屬文,耿介負大節。既歿,橐無遺貲。「九閩賦」稱其多才,善用兵;「銀城懷古賦」稱其踵張襄惠、陳莊江為一人。少時,聞故老最艷譚殺石生事;考「明史」、郡邑乘及池直夫撰傳,並無言此。及閱「通志」本傳,比明史諸書殊略,而有『公授刑部主事,即疏劾石星冒殺平民要功狀,御審處死,中外憚之』數語;則是所傳非虛矣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「輪山詩派記」曰:世有奇材,乃見真詩。吾邑前之能詩者,唐則有陳公黯、宋則有蘇公頌、邱公葵。明興以來,林公希元、洪公芳洲,俱以經學能詩;蔡公清憲,文章氣節而尤工於詩,海內尚之。繼清憲者,為今司馬盧公牧洲及紀氏父子。待詔先生嘗從清憲鏡山遊,而石青先生則得黃石齋公之傳。有水也生者,亦與清憲同時,頗稱能詩;以世變後不能絕跡公門,聲價頓減。然則詩以人重耳!非詩能重人也。僕生逢季世,無求用於時,竊以詩自娛;於今先達得事盧大司馬公及孝廉紀子、於同輩得莊君名潛(字伏之)等若干人。見此道之源流,喜其不孤。昔謝翔作「睦洲詩派記」,僕因仿其法,以振吾邑之風雅云(林霍「詩話」)。

  蔡清憲才氣本足自雄,入楚以後乃染竟陵,舍家雞而愛野鶩,論者訾竟陵並訾清憲。錢牧齋極力攻擊,專摘其瑕者以論「四庫書」,譏其顛倒是非。自牧齋此論後,人不見清憲集,隨聲附和,正如矮人觀場;而林滄湄詩話曲為之解,此亦不必。朱竹垞亦嘗言之。蓋清憲湛深經濟,原不以詩爭雄;出入竟陵,誠不能為之諱。惟汰其染竟陵者而存其初作,亦錚錚作者。斯為持平之論。今全集尚在,泛舟云:『酒船兼載月,漁火欲添星』。雜興云『宦味秋云薄,鄉心夜雨多』。又『絕塞荒煙紫,孤營落日黃』。訪友云:『人煙燈市月,馬跡御街霜』。谷口云:『人自井中出,石疑空外懸』。金山云:『人煙分北固,佛火出中洲』。宿姑蘇云:『山川沈霸氣,楓荻醉秋天』。河間府云:『海壓九河白,天垂三輔青』。湛園小集云:『暝煙生薄磬,懶月避飛觴』。豐城劍送張尚宰云:『風雨群山動,蛟龍一夜歸』。湛園有懷云:『分茶松落子,迸檻竹將雛』。建溪道中云:『人衣生翠雪,馬影落寒流』。登岳陽樓云:『晴浦遠吞漢,亂波寒上城』。山塘云:『月行江有路,云動石無根』。題畫云:『杖頭春曲酒,驢背夕陽山』。花燈云:『光能先夜照,氣欲破春寒』。蘆溪公館云:『紅樹將晴浮遠浦,白云帶濕抱孤村』。感事云:『鹵簿人間宮漏永,掖垣吏靜諫書稀』。山房雜詠云:『風簷歷歷鳥聲碎,露井涓涓泉眼香』。又:『春雨千畦催出饁,夕陽一逕數歸樵』。登觀海樓云:『嵐陰撲檻蒸朝雨,蜃氣浮空變暮霞』。遊東莊云:『禽魚得水皆清妙,竹樹迎人欲款留』。又:『歌心爭問夜深月,石影倒撐波底天』。阻風憶弟云:『秋當深處偏為客,路到難時倍憶家』。園居云:『鳥夢依云春寂寂,爐絲出塢午沈沈』。舟行阻風云;『辭林岸葉紛成雨,齧石江潮怒迸雷』。送友之宜興云:『縣譜逢人傳禁酒,邦風小史解吟詩』。清明有感云:『九陵王氣龍還守,萬戶春光鶯亂啼』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盧牧洲尚書孫勗吾所著「戲餘草」,家藏稿本,甚珍秘。嘗一出相示,匆匆流覽。記其和韻云:『春社迷歸燕,風簾舞落花』。即事云:『地僻詩情富,天寒花事疏』。舟行云:『紅葉青山寺,晴江白布帆』。題壁云:『忘言如太古,相對閱南華』。渡口云:『落帆人語亂,近岸棹歌停』。南臺橋云:『云深鐘有路,池滿水無聲』。野興云:『暖風舒草木,新水滿池塘』。田家云:『隔社暝煙聞叱犢,長林曉霧斗啼鳩』。白燕云:『話盡春愁依玉壘,夢回月魄挂雕梁』。有感云:『乞米帖如畫壁餅,點金術是典春衣』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吾鄉能詩者,在宋有邱釣磯先生,而魏秀才、陳樂所亦同時唱和。明興,邵參將應魁從俞大猷游,故以名將能詩,有雅歌投壺氣象。陳孝廉廷梁,家貧能詩。蔡布政守愚,有魏、唐風味。蔡光祿獻臣,明淨簡遠;子謙光,變為娟秀高華,間亦沖淡,有微云河漢、疏雨梧桐之致。許太史獬,沖秀高華,兼收陶、謝;而其先如光哲、如伯玉、如彰仁、如惟達、如從任,八世能詩,蓋有得於家學焉。蔡經略復一,以經濟顯,尤工於詩;何喬遠謂其出入漢、魏、唐、宋間,居然一代名作,古風即徐文長、袁中郎不敢並駕。繼經略為盧司馬若騰,然吉光片羽,鮮復有存者矣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桐城四徵,數有明一代,同安得謚者惟蔡公復一;忠貞亮節,翕雅干濟,略展布於黔、楚間,得謚「清憲」。不知蔣侍郎孟育謚文介、張大中丞廷拱謚襄靖、林閣學釬謚文穆皆易名,則皆浯產而邑顧未之有;以洪侍郎朝選猶無之,論者謂洪可補謚。然如盧大司馬若騰文章政事,當時事既非,棱棱風骨;前而間關勤王,後而流離勵節,即宜追謚,且當補祀鄉賢。慰忠魂,所以厲風化也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浙江鄞城東渡門,有祠祀盧牧洲先生。康熙間,當道重修,丹青壯麗,額曰「德馨民社」。先生孫勗吾聞之作詩紀事,有『廉吏當年惟茹蘖,桐鄉異代尚招魂』之句(「戲餘草」)。

  林文穆相國為祭酒時,以闢魏閹造像太學,即日掛冠歸。懼閹騎躡追,微服疾行;過黃州,犯夜禁,為州將所窘,書一詩與之云:『舟到齊安日已西,故人邀我醉瓊卮。因看赤壁兩篇賦,不覺黃州半夜時。塞北將軍原有禁,江南士子本無知。賢侯若問真消息,姓字於今達鳳池』。遂得釋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萬曆「縣志」載:同安鄉榜,始盛於嘉靖戊子、辛卯及萬曆戊子。前戊子八人,浯居其五,聯捷者四;辛卯七人,則皆產;後戊子十一人,浯九。奪魁者二,浯一;相繼登第者八,浯五;己丑聯翩者五,浯四。以封域論,同安分有十里,浯地尚未備乎一里;科名風節,接武比肩,為闔邑冠。統計明興同捷鄉、會闈三分之,浯有其一。其中冠南宮、取鼎甲、選詞林、拜閣學及文武鄉榜、文武進士以至由薦闢、由學校、由吏員,不可枚舉。故諺云:『無地不開花』;而邑人亦曰:『無金不成同』。海中撮土,亦靈怪矣哉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同安父子進士,自劉存德、夢松、夢潮而外,惟浯之張鳳徵、繼桂、蔡貴易、獻臣二家(「東崖雜記」)。

  陳南海顯,以洪武五年舉鄉闈第四。歷知汝州、溫州、德州,告身至崇禎間猶存。盧牧洲見之於家,載入「留庵集」;有云:『元來舉於鄉,自言聊試吾文字耳。竟不赴會試』。而洪受「滄海紀遺」則云:『浯洲在元時,無人入仕』;家譜又謂:『明鼎甫定,以時需才,是科五名內均賜進士,顯得知德州』。其說更異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邑志:許振之,邑諸生,獬父,封編修;或指為誤引。家譜載:振之,萬曆二十二年甲午副榜;當補入「選舉」。按池顯方「文集」獬傳:『父振之,在頖有聲。乙酉閩闈擬首,主者留待後,竟屈數奇』。顯方廈人,生萬曆末,距獬不遠;金、廈咫尺,見聞當真。獬又為時聞人,豈有不知其父為副榜者。大抵島上各家譜牒遭鄭氏之亂,兵戈遷徙遺失;亂後補綴,有所脫略。邑志固自無誤也。

  嘉靖間,有薦闢之詔。林次崖丞南大理,薦其友浯人顏宏疏云:『臣同安縣顏宏,天資樸茂,力行可畏;敦親睦族,古道成名。守禮甘貧,一毫不苟。少習舉業,曾試秋闈;筆耕為養,遂輟仕進。早育諸姪,財蓄無私;喜卹人窮,囊入遂罄。孝友型家,廉介絕俗。鄉里皆歸其仁,縣官不得而禮。是乃臣同鄉文學材行堪為世用,臣所素知者也』(林次崖「文集」)。

  人材之生,鍾於閒氣;故崧生獄降,古人侈諸聲詩。吾鄉蔡經略復一,張天師以為千年獨眼蟒;「司空日記」非之,直曰岳神鍾靈。池直夫作許傳臚獲傳云:『其居處常有赤光,將卒前夕,大星墜地,鴻漸山鳴而圯,是必星精山靈所孕毓』。「縣志」載林閣學釬將生,甌隴湖鳴三日夜。廬尚書若騰,為牧馬王後身。(見「留庵集」)。張中丞廷拱,傳為衡岳神誕生。然則感龍吞燕,正不必謂荒遠難稽也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洪興佐,世家戚也。性本凶暴,兼倚勢作威,屢以小過殺婢僕。來寓浯之後洲村,村民遍受毒虐。婢新兒觸怒,榜掠無完膚;復縛投深潭,溺而殺之,裸瘞沙中。踰年,興佐病,咯血垂危。有鳥花色短尾、紅目長嘴,厥狀殊異,來宿興佐屋後樹間,更不他適。興佐病久,燥火愈熾,求睡不得,而鳥日夜嘲■〈口析〉■〈目舌〉擾之;已徑升其堂,視興佐鼓翼伸爪作啄攫狀。發矢放彈擊之,終莫能中。時有巫,能視鬼;召令視之,巫作鬼言:『吾新兒也,枉死不瞑;令化為鳥,索命耳』!於是家人呼新兒,鳥隨聲而應;興佐始惶懼,禱祝鳥去。三日而興佐死;死之日,即去年殺婢之日也。村民轉相傳述,盧牧洲尚書為作「鬼鳥篇」(「鳥噫集」)。

  自古英豪,當窮困未遇,俗耳目弗識,反從而害焉;然恆不能傷。都督許公盛微時,貧不能治生,大為鄉族所厭苦。或食以毒蛇,至中途渴欲絕,走入祖廟吸膽瓶水。水故有沈斃蜈蚣,莫知也;而世稱蜈蚣可辟蛇毒。明日,眾訝無恙,則群擊之;得族人婦擁免。迨建殊勳,鎮南贛。先是,來鎮者前後死,僉為之危,公無吝;方上任,偶見照壁畫獸甲作金色,目閃閃如有光,立掘毀,乃多窖金。表奏,以原金賜之;人稱許百萬。後假歸,重報匿免婦;韓信漂母有以也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許庶常瑤洲,嘗攜同安馬蹄酥餅至京,遺其鄉貴。會座主謁鄉貴,為供具焉。問何有,則曰『從貴門下得來耳』。座主心啣之,座是以大考詩中一字失檢,吹毛索垢,罷館職。有泊臺莊所落葉詩:『寒蟬號罷滿林傷,金氣秋凝蝶也黃。衰草連天悲朽月,垂楊委地泣煩霜。蕭蕭此日過巫峽,歷歷何時望漢陽?最是能詩偏有感,莫教糕字負劉郎』。為自己寫照耳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許庶常瑤洲,六歲能詩。登佛跡岩一絕:『登高必自卑,上山多險石;白云鎻深處局棋到佛跡』。乃學語第一聲也,幼慧何讓古人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爽文之亂,福公大軍未渡,蔡躍洲參贊最為賊所憚。固由其知兵能戰,亦以麾下多共鄉井,同心一氣,挾全力相捍衛。如儀師蔡偶輩,以力衛戰死;又有蔡成功,本臺人,與通譜,驍勇善戰,公置左右不離,大得其力。所坐馬尤奇;公長身玉立,坐騎多不勝,獨此馬不僅任馭,且甚神異,數脫公危。時軍中歌曰:『將軍相貌何魁奇,靴囊貯得一小兒;騎下白馬過南陂,活捉賊子如剝蜊』。後劉權之督學亦有「戰馬行」之作。及公卒,馬不食死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張公廷拱巡撫大同歸,將詣京師;路次衡岳,謁岳廟,陡見神象無纖毫異己;又見神脛因雨漏溜凹小孔,徑寸許,數十年於茲矣。初公生時,脛即有小凹如神形,百醫不愈;至是,命僧塗滿之,經宿而公患處頓平。下山三日,卒。人以為岳神降生,理或然歟?

  林文穆相國釬,氣節足千古,而著述不少概見。惟漳洲嘉濟廟「聖蹟碑記」石刻一篇(系萬曆四十六年相國撰,同郡李宓書)所載後漢太原石真君報父仇事,頗涉神異;而文甚古奧,書法亦遒勁。碑今尚存漳州廟中。

  福祐聖侯,靈跡甚著;至今島人稱為恩主。但解氏「廟記」稱聖侯暨助靈夫人林氏,俱以肉軀塑像。今孚濟廟在豐年山下,其像非肉軀也。意者,廟屢經重建,已非原處,其像亦系後來改塑歟?

  後浦林樹梅,藏有隋舍利塔鈴。鈴重八兩,高二寸許、徑四寸;週迴細鐫正書十一行,凡七十字。文曰:『大隋開皇十五年歲次乙卯四月己丑朔,維■〈冉阝〉馮堅敬造舍利塔鈴,上為皇帝陛下、州縣令長,又為七世父母援及一切眾生咸同斯福。都維■〈冉阝〉惠禮、都勸緣傳法、比邱淨慧、匠胡羾造』。按文帝以辛丑受禪,乙卯正在滅陳後之六歲。帝名堅,小字那羅延。塔鈴那作■〈冉阝〉,堅字並無缺筆,豈小諱獨尊、御名並弗避耶?又考梵語:羯摩陀維,此云知事維紀也;維那,乃綱紀其事之稱。隋舍利塔見「金石錄」,凡有五,不知何者為是。凡古銅器款識多系鑄成,往往失其丰韻。細觀此鈴筆鋒遒勁,逼真晉人;非名手運刀,不能若斯之妙。土花苔翠,斑駁陸離,真千餘年物也(「浯洲見聞錄」)。

  西倉呂孝廉世宜得一銅鏡,為西漢平津侯之物。孝廉有記,載「愛吾盧文集」中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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