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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7卷 卷八十七 靜清學案(黃氏原本、全氏補定)

  靜清學案 (黃宗羲原本  黃百家纂輯  全祖望補定)

  靜清學案表

  史蒙卿       程端禮     蔣宗簡

  (獨善孫。)

  (小陽、深寧門          樂良    張信 

  人。)              (附從弟衍、復。)陳韶

  (蓮塘、潛齋、進         戚秉肅

  齋再傳。)            王楚鼇

  (晦翁、迂齋、慈         (父起宗。)

  湖、節齋、真西          徐仁山二傳。)

  (白水、籍溪、屏  程端學山、延平、東萊、象山、詹氏、蔡西山四傳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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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靜清學案序錄

  祖望謹案:四明史氏皆陸學,至靜清始改而宗朱,淵源出于蓮塘■氏。然嘗聞深寧不喜靜清之說《易》,以其嗜奇也,則似乎未必盡同于朱。其所傳為程畏齋兄弟,則純于朱者。述《靜清學案》。(梓材案:是卷梨洲本稱《四明朱門學案》一,謝山《序錄》改為《靜清學案》。)

  ◆陽王門人(■、徐再傳。)

  教授史果齋先生蒙卿

  史蒙卿,字景正,號果齋,鄞縣人,獨善先生彌鞏之孫也。年十二,入國子學,通《春秋》、《周官》。時江益公萬里為祭酒,甚器之。咸淳元年進士,授景陵主簿,歷江陰、平江教授。四明之學,祖陸氏而宗楊、袁,其言朱子之學,自黃東發與先生始。黃氏主于躬行,而先生務明體以達用,著書立言,一以朱子為法。宋亡,不復仕。自號靜清處士。有《靜清集》。(修。)

  百家謹案:四明自楊、袁、舒、沈從學于象山,故陸氏之學甚盛。其時傳朱子之學者有二派:其一史果齋,從■氏入;其一余正君,從輔氏入,故為四明朱門一、二兩案。又王深寧從學于王埜,埜從學于真文忠公,亦出自朱門詹體仁者也。

  果齋訓語

  學問進修之大端,其略有四:一曰尚志,二曰居敬,三曰窮理,四曰反身。大抵為士莫先于尚志。孔子曰:「吾十有五而志于學。」孟子曰:「士何事﹖」曰「尚志」,「仁義而已矣。」程子亦曰:「言學便當以道為志,言人便當以聖為志,苟此志不立,而惟流俗之徇,利欲之趨,則終身墮于卑陋,而不足與詣高明光大之域矣,何足以為士哉!」此志既立,便當居敬以涵養其本原,蓋人心虛靈,天理具足,仁義禮智皆吾固有。聖賢之所以為聖賢者,非自外而得之也,苟能端莊靜一以涵養之,則志氣清明,義理昭著,而人欲自然退聽。以此窮理,理必明;以此反身,身必誠,乃學問之大原也。夫既知涵養其本原,則天理之全體,固渾然于吾心矣。然一心之中,雖曰萬理咸具,天敘天秩,品節粲然,苟非稽之聖賢,講之師友,察之事物,驗之身心,以究析其精微之極至,則知有所蔽,而行必有所差,此《大學》之誠意、正心、修身所以必先格物、致知,《中庸》之篤行所以必先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也。既知所以窮理矣,則必以其所窮之理,反之于身,以踐其實,日用之間,微而念慮,著而云為,其當然者,皆天理之公,其不當然者,皆人欲之私也。于此謹而察之,果當然乎﹖則充之惟恐其不廣,行之惟恐其不至。果不當然乎﹖則改之惟恐其不速,去之惟恐其不盡。從事于斯,無少間斷,人欲日以銷泯,天理日以純熟,而聖賢之道,忽不自知,其實有于我矣。窮則獨善其身,可以繼往聖而開來學;達則兼善天下,可以參天地而贊化育,其功用有不可勝窮者。若夫趨向卑陋,而此志不立,持養疏略,而此心不存,講學之功不加,而所知者昏蔽,反身之誠不篤,而所行者悖戾,將見人欲愈熾,天理愈微,本心一亡,亦將何所不至哉!《書》曰:「惟聖罔念作狂,惟狂克念作聖。」聖狂之分,特在念不念之間而已矣,並惟同志勉之。(此本雙峰饒氏之訓。)

  附錄

  果齋先生每教學者以朱子日用自警詩揭于座右,其詩曰:「圓融無際大無餘,即此身心是太虛。不向用時勤猛省,卻于何處味真腴。尋常應對尤須謹,造次施為莫放疏。一日洞然無別體,方知不枉費工夫。」

  祖望謹案:蓮塘■氏之學傳于陽氏,陽氏之學傳于吾鄉史氏,即靜清也。(梓材案:《宋史》史南叔附先生傳云:「早受業巴川陽恪。」號以齋,為小陽先生之子。小陽則朱子再傳弟子也。顧程畏齋親及先生之門,其為《讀書分年日程》,識《工程綱領》後云:「果齋先生早師常德小陽先生、大陽先生。陽先生師涪陵■先生,■先生師朱子。」未嘗言及以齋。袁清容誌先生墓亦云:「太中在湖北時,謁告歸省,從巴川陽公岊學《易》、《春秋》。」太中者,先生之父,名肯之。黃文獻則云:「繼朱子之學者,自■氏淵、大陽先生枋、小陽先生岊,以至于史氏。」是知先生所受業者小陽先生,非小陽之子,史傳蓋誤。)

  謝山《靜清書院記》曰:「有元儒林世系,魯齋、白雲 專主朱學,靜修頗祖康節,草廬兼主文安,其足以輔翼二許者,吾鄉程敬叔兄弟最醇。魯齋得之江漢趙氏,白雲得之仁山,而敬叔兄弟得之靜清史先生。先是,吾鄉學者,楊、袁之徒極盛,史氏之賢,如忠宣公、文靖公、獨善先生、和旨先生、鴻禧君、饒州君,皆楊、袁門下傑然者也。靜清為獨善孫,始由巴陵陽氏以溯朱學。當時隻輪孤翼,莫之應和,而黃提刑東發出焉,遂稍稍盛。朱學之行于吾鄉也,自靜清始,其功大矣。江漢、仁山皆已俎豆澤宮,而靜清莫有擷溪毛以問之者,後死之于斯文,能無媿色。清容作《靜清墓志》,于其易代大節,言之已悉,而學統所在,不甚了了。清容文士,其于儒苑窔奧,宜其在所忽也。然清容言『靜清嘗與深寧說經,每好奇,以是多與深寧不合』,則又可知靜清雖宗主朱學,而其獨探微言,正非墨守《集傳》、《章句》、《或問》諸書以為苟同者。正如東發亦宗朱學,而其于先、後天圖說攻之甚力,蓋必如是而始為碩儒。不善學者,但據一先生之言,窮老盡氣,不敢少異,而未嘗顧其心之安否。是為有信而無疑,學問之道,未之有也。清容以為好奇,是尤不知靜清者也。」

  ◆靜清門人(■、徐三傳。)

  教授程畏齋先生端禮

  程端禮,字敬叔,鄞縣人。學者稱為畏齋先生。初用舉者為建平、建德兩縣教諭。歷稼軒、江東兩書院山長,累考授鉛山州學教諭,以台州教授致仕。先生受學于史靜清,色莊而氣夷,善誘學者,使之日改月化,而其弟端學剛明,動有師法,學者咸嚴憚之,人以比河南兩程氏云。(修。)

  百家謹案:慶元自宋季皆傳陸子之學,而朱學不行于慶元,得史靜清而為之一變。蓋慈湖之下,大抵盡入于禪,士以不讀書為學,源遠流分,其所以傳陸子者,乃其所以失陸子也。余觀畏齋《讀書日程》,本末不遺,工夫有序,由是而之焉,即謂陸子之功臣可也。

  集慶路江東書院講義

  端禮竊聞之朱子曰:「為學之道,莫先于窮理,窮理之要,必在于讀書,讀書之法,莫貴于循序而致精,而致精之本,則又在于居敬而持志,此不易之理也。」其門人與私淑之徒,會萃朱子平日之訓,而節取其要,定為讀書法六條:曰循序漸進,曰熟讀精思,曰虛心涵泳,曰切己體察,曰著緊用力,曰居敬持志。其所謂循序漸進者,朱子曰:「以二書言之,則通一書而後及一書;以一書言之,篇章句字,首尾次第,亦各有序而不可亂也,量力所至而謹守之,字求其訓,句索其旨,未得乎前,則不敢求乎後,未通乎此,則不敢志乎彼,如是則志定理明,而無疏易陵躐之患矣。若奔程趁限,一向趲看了,則看猶不看也。近方覺此病痛不是小事。元來道學不明,不是上面欠工夫,乃是下面無根腳。」其循序漸進之說如此。所謂熟讀精思者,朱子曰:「《荀子》說誦數以貫之,見得古人誦書亦記數,乃知橫渠教人讀書,必須成誦,真道學第一義。數已足,而未成誦,必欲成誦;數未足,雖已成誦,必滿數。但百時,自是強五十時;二百時,自是強一百時。今所以記不得,說不去,心下若存若亡,皆是不精不熟之患。今人所以不如古人處,只爭這些子。學者觀書,讀得正文,記得註解,成誦精熟,註中訓釋文意、事物名件、發明相穿紐處,一一認得,如自己做出來底一般,方能玩味,反覆向上,有通透處。若不如此,只是虛設議論,非為己之學也。」其熟讀精思之說如此。所謂虛心涵泳者,朱子曰:「《莊子》說,吾與之虛而委蛇。既虛了,又要隨他曲折去。讀書須是虛心,方得聖賢說一字是一字,自家只平著心去稱停他,都使不得一毫杜撰。學者看文字,不必自立說,只記前賢與諸家說便了。今人讀書,多是心下先有箇意思了,卻將聖賢言語來湊他底意思,其有不合,便穿鑿之使合。」其虛心涵泳之說如此。所謂切己體察者,朱子曰:「入道之門,是將自箇己身入那道理中去,漸漸相親,與己為一。而今人道在這裏,自家在外,元不相干。學者讀書,須要將聖賢言語體之于身,如『克己復禮』,如『出門如見大賓』等事,須就自家身上體覆。我實能克己復禮、主敬行恕否﹖件件如此,方有益。」其切己體察之說如此。所謂著緊用力者,朱子曰:「寬著期限,緊著課程,為學要剛毅果決,悠悠不濟事。且如『發憤忘食,樂以忘憂』是甚麼精神!甚麼筋骨!今之學者,全不曾發憤。直要抖擻精神,如救火治病然,如撐上水船,一篙不可放緩。」其著緊用力之說如此。所謂居敬持志者,朱子曰:「程先生云:『涵養須用敬,進學則在致知。』此最精要。方無事時,敬以自持,凡心不可加入無何有之鄉,須是收斂在此。及其應事時,敬于應事;讀書時,敬于讀書,便自然該貫動靜,心無不在。今學者說書,多是捻合來說,卻不詳密活熟。此病不是說書上病,乃是心上病,蓋心不專靜純一,故思慮不精明。須要養得虛明專靜,使道理從裏面流出方好。」其居敬持志之說如此。愚按:此六條者,乃朱子教人讀書之要,故其誨學者,告君上,舉不出此,而自謂其為平日艱難已試之效者也。竊嘗論之,自孔子有「博學于文,約之以禮,亦可以弗畔矣夫」之訓,以顏子之善學,其贊孔子「循循善誘」,亦不過曰「博我以文,約我以禮」而已。是孔子之教,顏子之學,不越乎博文約禮二事,豈非以學者舍是無以為用力之地與﹖蓋盈天地間,萬物萬事,莫非文也。其文出于聖人之手,而存之于書者,載道為尤顯,故觀孔子責子路「何必讀書,然後為學」之語,可為深戒,豈非讀書為博文之大而急者與﹖朱子曰:「約禮則只是這些子。博文各有次序,當以大而急者為先。」蓋謂是也。然則,博文豈可不以讀書為先﹖而讀書又豈可不守朱子之法﹖朱子平日教人,千言萬語,總而言之,不越乎此六條。而六條者,總而言之,又不越乎「熟讀精思」、「切己體察」之兩條。蓋熟讀精思即博文之功,而切己體察即約禮之事。然則,欲學顏子之學者,豈可不由是而求之哉!今幸其說具存,學者讀書,能循是六者,以實用其力,則何道之不可進,何聖賢之不可為!使朱子復生,身登其門,耳聞其誨,未必若是之詳且要也,學者可不自知其幸與﹖世之讀書,其怠忽間斷者,固不足論。其終日勤勞,貪多務廣,終身無得者,蓋以讀之不知法故也。惟精廬初建,端禮荒陋匪材,夫豈其任!承乏之初,敢以朱子讀書法,首與同志講之,期相與確守焉,以求共學之益,使他日義精仁熟,賢才輩出,則朱子之訓不為虛語,精廬不為虛設,顧不美哉!

  存存齋銘

  性與天道,夫子罕言。于《易》乃言,成性存存。惟性之成,天予其全。如體畢具,無異愚賢。心統性情,性體惟靜。心乘氣機,存之斯正。曰惟存心,所以存性。其方伊何﹖在乎主敬。其效伊何﹖動靜皆定。無間無雜,始曰存存。虛閒靜一,細微糾紛。弗謹弗養,千里其奔。勉強安行,聖賢是分。效天法地,道義之門。

  讀《性理字訓》。(程逢源增廣者。)日讀《字訓》綱三五段,此乃朱子以孫芝老能言作《性理絕句百首》教之之意,以此代世俗蒙求《千字文》最佳。又以朱子《童子須知》貼壁,于飯後使之記說一段。

  讀《小學書》正文。日止讀一書,自幼至長皆然。此朱子苦口教人之語。隨日力性資,自一二百字,漸增至六七百字。日永年長,可近千字乃已。每大段內,必分作細段,每細段必看讀百,倍讀百,又通倍讀二三十。後凡讀經書放此。自此說《小學書》,即嚴幼儀。大抵小兒終日讀誦,不惟困其精神,且致其習為悠緩,以待日暮。法當纔辦數,即暫歇少時,復令入學。如此可免二者之患。

  日程:一、每夙興,即先自倍讀已讀冊首書至昨日所讀書一。內一日看讀,內一日倍讀,生處誤處,記號以待夜間補正數。其間日看讀本,為童幼文理未通、誤不自知者設。年十四五以上者,只倍讀,師標起止于日程空眼簿。凡冊首書爛熟,無一句生誤,方是工夫已到,方可他日退在夜間與平日已讀書輪流倍溫,乃得力。如未精熟,遽然退混諸書中,則溫倍漸疏,不得力矣,宜謹之。凡倍讀熟書,逐字逐句,要讀之緩而又緩,思而又思,使理與心浹。朱子所謂精思,所謂虛心涵泳;孔子所謂溫故知新,以異于記問之學者,在乎此也。一、師試倍讀昨日書。一、師授本日正書。假令授讀《大學》正文、《章句》、《或問》共約六七百字,或一千字,須多授一二十行,以備次日或有故及生徒眾不得即授書,可先自讀,免致妨功。先計字數,畫定大段。師記號起止于簿,預令其套端禮所參館閣校勘法,黃勉齋、何北山、王魯齋、張導江及諸先生所點抹《四書》例,及攷王魯齋《正始音》等書點定本,點定句讀,圈發假借字音,令面讀子細正過。于內分作細段,隨文義可斷處,多不過十句,少約五六句。大段約千字,分作十段,或十一二段,用朱點記于簿,還按每細段讀二百,內一百看讀,內一百編倍讀,句句字字要分明,不可太快。讀須聲實,如講說然,句盡字重道則句完,不可添虛聲,致句讀不明,且難足數。他日信口難舉,須用數珠或記數板子記數。每細段二百足,即以墨銷朱點,即換讀如前。盡一日之力,須足六七百字。日永年長,可近一千字。寧賸段數,不可省數。仍通大段倍讀二三十,或止通倍讀全章正經並《註》、《或問》所盡亦可。必待一書畢,然後方換一書,並不得兼讀他書,及省數。此以朱子《讀書法》、《小學書》及所訂程、董《學則》修。一、師試說昨日已說書。一、師授說平日已讀書不必多,先說《小學書》畢,次《大學》畢,次《論語》。假如說《小學書》,先令每句說通朱子本註,及熊氏解,及熊氏標題。已通,方令依傍所解字訓句意、說正文。字求其訓註中無者,使簡《韻會》求之,不可杜撰以誤人,寧以俗說粗解卻不妨。既通,說每句大義。又通,說每段大義。即令自反覆說通,面試通,乃已。久之,纔覺文義粗通,能自說,即使自看註,沈潛玩索。使來試說,更詰難之,以使之明透。如說《大學》、《論語》,亦先令說註透,然後依傍註意說正文。一、小學習寫字,必于四日內,以一日令影寫智永千文楷字。如童稚初寫者,先以子昂所展千文大字為格,影寫一過,卻用智永如錢真字影寫。每字本一紙,影寫十紙。止令影寫,不得惜紙于空處令自寫,以致走樣。寧令翻紙,以空處再影寫。如此影寫千文足後,歇讀書一二月,以全日之力,通影寫一千五百字,添至二千三千四千字。以全日之力如此寫一二月乃止。必如此寫,方能他日寫多,運筆如飛,永不走樣。又使自看寫一。其所以用千文用智永楷字,皆有深意,此不暇論,待他年有餘力,自為充廣可也。蓋儒者別項工夫多,故習字止如此用筆之法。雙鉤懸腕,讓左側右,虛掌實指,意前筆後,此口訣也。欲考字,看《說文》、《字林》、《六書略》、《切韻指掌圖》、《正始音》、《韻會》等書,以求音義偏傍點畫六書之正。每考三五字或十數字,擇切用之字先考。凡鈔書之字,偏傍須依《說文》翻楷之體,骨肉間架氣象用智永,非寫詩帖,不得全用智永也。一、小學不得令日日作詩作對,虛費日力。今世俗之教,十五歲前,不能讀記九經正文,皆是此弊。但令習字演文之日,將已說《小學書》作口義,以學演文。每句先逐字訓之,然後通解一句之意,又通結一章之義。相接續作去,明理演文,一舉兩得。更令記對類單字,使知虛實死活字。更記類首長天永日字,但臨放學時,面屬一對便行,使略知對偶輕重虛實足矣。此正為己為人,務內務外,君子儒、小人儒之所由分。此心先入者為主,終此生不可奪,不惟妨功,最是奪志,朱子諄諄言之,切戒。一、隻日之夜,《大學》令玩索。已讀《大學》,字求其訓,句求其義,章求其旨。每一節,十數次涵泳思索,以求其通。又須虛心以為之本,每正文一節,先考索《章句》明透,然後摭《章句》之旨,以說上正文,每句要說得精確成文。鈔記旨要,又考索《或問》明透,以參《章句》。如遇說性理深奧精微處,不計數看,直要曉得,記得爛熟,乃止。仍參看黃勉齋、真西山《集義》、《通釋》、《講義》,《饒雙峰纂述》、《輯講》、《語錄》,金仁山《大學疏義》、《語孟考證》,何北山、王魯齋、張達善《句讀》、《批抹畫截表》、《注音考》,胡雲峰《四書通通證》,趙氏《纂疏》、《集成》、《發明》等書,諸說有異處,標貼以待思問。如引用經史先儒語,及性理制度治道故事相關處,必須檢尋看過。凡玩索一字一句一章,分看合看,要析之極其精,合之無不貫,去了本子,信口分說得出,合說得出,于身心體認得出,方為爛熟。朱子諄諄之訓,「先要熟讀,須是正看背看,左看右看,看得是了,未可便道是,更須反覆玩味」,此之謂也。不必多,《論語》止看得一章二章三章足矣,只要自得。凡先說者,要極其精通,其後未說者,一節易一節,工夫不難矣。只要記得《大學》畢,次《論語》,次《孟子》,次《中庸》,小學止令玩索。小學燈火,起中秋,止端午。或生徒多,參考之書難及,則參差雙、隻夜以便之。一、雙日之夜,倍讀凡平日已讀書一。倍讀一二卷或三四卷,隨力所至。記號起止,以待後夜續讀。倍讀熟書,必緩而又緩,思而又思。詳見讀冊首書條。凡溫書,必要倍讀,纔放看讀,永無可再倍之日,前功廢矣,切戒。如防誤處,寧以書安于案,疑處正之,再倍讀。倍讀熟書時,必須先倍讀本章正文畢,以目視本章正文,倍讀盡本章註文,就思玩涵泳本章理趣。此法不惟得所以釋此章之深意,且免經文註文混記無別之患。如倍讀忘處,急用數補之。凡已讀書,一一整放在案,周而復始,以日程并書日揭之于壁,夏夜浴後,露坐無燈,自可倍讀。一、隨雙、隻日之夜,附讀看玩索性理書。性理畢,次治道,次制度。如大學失時失序,當補《小學書》者,先讀《小學書》數段,仍詳看解,字字句句自要說得通透乃止。《小學書》畢,讀程氏《增廣字訓綱》,(此書鈐定性理,語約而義備,如醫家脈訣,最便初學。)次看《北溪字義》、《續字義》,次讀《太極圖》、《通書》、《西銘》,並看朱子《解》,及看何北山《發揮》,次讀《近思錄》、(看葉氏《解》。)《續近思錄》,(蔡氏編,見《性理群書》。)次看《讀書記》、《大學衍義》、《程子遺書》、《外書》、《經說》、《文集》、《周子文集》、張子《正蒙》、《朱子大全集》、《語類》等書,或看或讀,必詳玩潛思,以求透徹融會,切己體察,以求自得性理緊切。書目通載于此,讀看者自循輕重先後之序。有合記者,仍分類節鈔。若治道,亦見西山《讀書記》、《大學衍義》。一、以前日程,依序分日,定其節目,寫作空眼,刊定印板,使生徒每人各置一簿,以憑用功。次日早,于師前試驗,親筆句銷,師復親標所授起止于簿。庶日有常守,心力整暇,積日而月,積月而歲,師生兩盡,皆可自見。施之學校公教,尤便有司拘鈐考察。小學讀經習字演文,必須分日。(假如小學簿紙百張,以七十五張印讀書日程,以二十五張印習字讀文日程,可用二百日。)讀經必用三日,習字演文止用一日,本未欲以此間讀書之日,緣小學習字習演口義小文辭,欲使其學開筆路,有不可後者故也。至如大學,惟印讀經日程。待《四書》本經傳註既畢,作次卷工程時,方印分日讀看史日程。畢,印分日讀看文日程。畢,印分日作文日程。其先後次序,分日輕重,決不可紊。人若依法讀得十餘箇簿,則為大儒也,孰禦﹖他年亦須自填以自檢束,則歲月不虛擲矣。今將已刊定空眼式連于次卷,學者誠能刊印,置簿日填,功效自見也。

  《小學書》畢。

  次讀《大學》經傳正文。一、讀書、倍溫書、說書、習字、演文如前法。

  次讀《論語》正文。

  次讀《孟子》正文。

  次讀《中庸》正文。

  次讀《孝經》刊誤。一、讀書、倍溫書、說書、習字、演文並如前法。

  次讀《易》正文。《六經》正文依程子、朱子、胡氏、蔡氏句讀,參廖氏及古註陸氏《音義》、賈氏《音辯》、牟氏《音考》。一、讀書、倍溫書、說書、習字、演文如前法。

  次讀《書》正文。

  次讀《詩》正文。

  次讀《儀禮》並《禮記》正文。

  次讀《周禮》正文。

  次讀《春秋經》并《三傳》正文。

  前自八歲,約用六七年之功,則十五歲前,《小學書》、《四書》諸經正文可以盡畢。既每細段看讀百,倍讀百,又通倍大段,早倍溫冊首書,夜以序通倍溫已讀書,守此,決無不熟之理。

  自十五志學之年,即當尚志。為學以道為志,為人以聖為志。自此依朱子法讀《四書》註,或十五歲前用功失時失序者,止從此起,便讀《大學章句》、《或問》,仍兼補《小學書》。

  讀《大學章句》、《或問》。一、讀書、倍溫書所讀字數分段,看讀百,倍讀百,並如前法。一、夜間玩索倍讀已讀書,玩索讀看性理書,並如前法。

  必確守朱子讀書法六條:居敬持志。循序漸進。熟讀精思。虛心涵泳。切己體察。著緊用力。

  必以身任道,靜存動察,敬義夾持,知行並進,始可言學。不然,則不誠無物,雖勤無益也。朱子諭學者曰:「學者書不記熟,讀可記,義不精細,思可精,惟有志不立,真是無著力處。只如今人貪利祿而不貪道義,要作貴人而不要作好人,皆是志不立之病。直須反覆思量,究其病痛起處,勇猛奮躍,不復作此等人,一躍躍出,見得聖賢千言萬語,都無一字不是實語,方始立得此志。就此積累工夫,迤邐向上去,大有事在,諸君勉旃,不是小事。」又如程子《四箴》、朱子《敬齋箴》、西山《夜氣箴》當熟玩體察外,有天台南塘陳先生《夙興夜寐箴》曰:「雞鳴而寤,思慮漸馳,盍于其間,澹以整之。或省舊愆,或紬新得,次第條理,瞭然默識。本既立矣,昧爽乃興,盥櫛衣冠,端坐斂形。提掇此心,皦如出日,嚴肅整齊,虛明靜一。乃啟方冊,對越聖賢,夫子在坐,顏、曾後先。聖師所言,親切敬聽,弟子問辨,反覆參訂。事至斯應,則驗于為,明命赫然,常目在之。事應既已,我則如故,方寸湛然,凝神息慮。動靜循環,惟心是監,靜存動察,勿二勿三。讀書之餘,間以游泳,發舒精神,休養情性。日暮人倦,昏氣易乘,齋莊正齊,振拔精神。夜久斯寢,齊手斂足,不作思維,心神歸宿。養以夜氣,貞則復元,念茲在茲,日夕乾乾。」昔金華魯齋王先生以為,此《箴》甚切得受用,以教上蔡書院諸生,使之人寫一本,置坐右。又云:「養以夜氣,足以證西山之誤。」

  《大學章句》、《或問》畢。

  次讀《論語集註》。

  次讀《孟子集註》。

  次讀《中庸章句》、《或問》。

  次鈔讀《論語或問》之合于《集註》者。

  次鈔讀《孟子或問》之合于《集註》者。

  次讀本經。

  治《周易》。鈔法,一依《古易》十二篇。勿鈔《彖傳》、《象傳》附每段經文之後。先手鈔四聖經傳正文,依《古易》讀之。別用紙依次鈔每段正文。次低正文一字,鈔所主朱子《本義》。次低正文一字,鈔所主程子《傳》。其連解《彖傳》、《象傳》者,須截在《彖傳》、《象傳》正文後鈔。次低正文一字,節鈔所兼用古註疏。次低正文二字,附節鈔陸氏《音義》,次節鈔胡庭芳所附《朱子語錄》、《文集》、何北山《啟蒙》、《繫辭發揮》、朱子孫鑑所集《易》遺說,去其重者。次低正文二字,節鈔董氏所附《程子語錄》、《文集》。次低正文三字,節鈔胡庭芳所纂諸家解及胡雲峰《易通》及諸說精確而有裨朱子《本義》者。其正文分段,以朱子《本義》為主。每段正文既鈔諸說,仍空餘紙,使可續鈔。其讀《易》綱領,及先儒諸圖及說,鈔于卷首,圖在《啟蒙》者,不可移。讀法,其朱子《本義》、程子《傳》所節古註疏,並依讀《四書》例,盡填讀經空眼簿如前法,須令先讀《五贊》、《啟蒙》及《發揮》,次《本義》畢,然後讀程子《傳》畢,然後讀所節古註疏。其所附鈔,亦玩讀其所當讀者,餘止熟看參考。其程子《傳》、古註疏與朱子《本義》訓詁,指義同異,以玩索精熟為度。異者以異色筆批抹。每卦作一冊。治《尚書》。鈔法,先手鈔全篇正文讀之。別用紙鈔正文一段。次低正文一字,鈔所主蔡氏《傳》。次低正文一字,節鈔所兼用古註疏。次低正文二字,附節鈔陸氏《音義》。次低正文二字,節鈔朱子《語錄》、《文集》之及此段者。次低正文三字,節鈔金氏《表註》及董氏所纂諸儒之說,及諸說精確而有裨蔡氏《傳》者。其正文分段,以蔡氏《傳》為主。每段正文既鈔諸說,仍空餘紙,使可續鈔。其《書序》及朱子所辯,附鈔每篇之末。其讀《書》綱領及先儒諸圖,鈔于首卷。讀法,其蔡氏《傳》及所節古註疏,並依讀《四書》例,盡填讀經空眼簿如前法。其所附鈔,亦玩讀其所當讀者,餘止熟看參考。須令先讀蔡氏《傳》畢,然後讀古註疏,其古註疏與蔡氏傳訓詁,指義同異,以玩索精熟為度。異者以異色批抹。每篇作一冊。治《詩》。鈔法,先手鈔《詩》全篇正文讀之。別用紙鈔《詩》正文一章,音義協音,並依朱子。次低正文一字,鈔所主朱子《傳》。次低正文一字,節鈔所兼用古註疏。次低正文二字,附節鈔陸氏《音義》。次低正文二字,節鈔朱子《語錄》、《文集》之及此章者。次低正文三字,節鈔輔氏《童子問》,及魯齋王氏《詩疑辯》,及諸說精確而有裨朱子《傳》者。每段正文既鈔諸說,仍空餘紙,使可續鈔。其《詩小序》及朱子所辯,附鈔每篇之末。其讀《詩》綱領及先儒諸圖,鈔于卷首。讀法,其朱子《傳》及所節古註疏,並依讀《四書》例,盡填讀經空眼簿如前法。其所附鈔,亦玩讀其所當讀者,餘止熟看參考。須令先讀朱子《傳》畢,然後讀古註疏。其古註疏及朱子《傳》訓詁,指義同異,以玩索精熟為度。異者以異色筆批抹。每篇作一冊。治《禮記》。鈔法,先手鈔每篇正文讀之。別用紙鈔正文一段。次低正文一字,節鈔所用古註。次低正文一字,節鈔疏。次低正文一字,附節鈔陸氏《音義》。次低正文一字,節鈔朱子《儀禮經傳通解》之相關者。次節鈔朱子《語錄》、《文集》之及此段者。次低正文二字,節鈔黃氏《日鈔》、陳氏櫟《詳解》、衛氏《集解》精確而有裨正經古註疏者。其正文分段,以古註為主。每段正文既鈔諸說,仍空餘紙,使可續鈔。蓋治禮必先讀《儀禮經》。其讀《禮記》綱領及先儒諸圖及楊氏《儀禮圖》鈔于首卷。讀法,其所節古註并疏,依讀《四書》例,盡填讀經空眼簿如前法。其所附鈔,亦玩讀其所當讀者,餘止熟看參考。其古註疏之所以合于經與否,以玩索精熟為度。其未合者,以異色筆批抹。每篇作一冊或二三冊。治《春秋》。鈔法,先手鈔正經,每一年作一段讀之。讀全經畢,別用紙鈔當年經文一段。次低經文一字,節鈔所許用《三傳》、胡氏《傳》諸說之合于經之本義者。次低經文一字,節鈔《三傳》、胡氏《傳》諸說之未合者。次低經文二字,附節鈔陸氏《音義》。次低經文二字,鈔程端學所著《辨疑》、《或問》。凡諸說之有裨正經、《三傳》、胡氏《傳》者、已詳見成書。每段正文既鈔諸說,仍空餘紙,使可續鈔。其讀《春秋》綱領及先儒諸圖鈔于首卷。讀法,凡所節《三傳》、胡氏《傳》,並依讀《四書》例,盡填讀經空眼簿如前法。其所附鈔,亦玩讀其所當讀者,餘止熟看參考。其《三傳》、胡氏之所以合于經與否,以玩索精熟為度。其未合者,以異色筆批抹。每年作一卷,每公作一冊或二三冊。

  前自十五歲讀《四書經》、《註》、《或問》、本經傳註、性理諸書,確守讀書法六條,約用三四年之功,晝夜專治,無非為己之實學,而不以一毫計功謀利之心亂之,則敬義立,而存養省察之功密,學者終身之大本植矣。

  《四書》、本經既明之後,自此日看史,仍五日內專分二日倍溫玩索《四書經》、《註》、《或問》、本經傳註,倍溫諸經正文,夜間讀看玩索溫看性理書,並如前法。(為學之法,自合接續明經。今以其學文不可過遲,遂讀史,次讀韓文,次讀《離騷》,次學作文,然後以序明諸經,覽者詳焉。)

  看《通鑑》。看《通鑑》及參《綱目》,兩漢以上參看《史記》、《漢書》,唐參《唐書》、范氏《唐鑑》。看取一卷或半卷,隨宜增減,雖不必如讀經之數,亦虛心反覆熟看。至于一事之始末,一人之姓名、爵里、諡號、世系,皆當子細考求彊記。又須分項詳看,如當時君臣心德之明暗,治道之得失,紀綱之修廢,制度之因革,國本之虛實,天命人心之離合,君子小人之進退,刑賞之當濫,國用之奢儉,稅斂之輕重,兵力之強弱,外戚宦官之崇抑,民生之休戚,風俗之厚薄,外夷之叛服,如此等類,以項目寫貼眼前,以備逐項思玩當時之得失。如當日所讀項目無者,亦須通照前後思之,如我親立其朝,身任其事,每事以我得于《四書》者照之,思其得失,合如何論斷,合如何區處。有所得與合記者,用冊隨鈔。然後參諸儒論斷、管見、《綱目》、《凡例》、尹氏《發明》、金仁山《通鑑前編》、胡庭芳《古今通要》之類,以驗學識之淺深。不可先看他人議論,如矮人看場無益。然亦不可先立主意,不虛心也。諸儒好議論亦須記。仍看《通鑑釋文》,正其音讀。看畢,又通三五日前者看一。一、分日倍溫玩索《四書經》、《註》、《或問》、本經傳註及諸經正文,夜間讀看玩索溫看性理書,並如前法。(《四書》既明,胸中已有權度,自此何書不可看!)

  《通鑑》畢。

  次讀韓文。讀韓文,先鈔讀西山《文章正宗》內韓文議論敘事兩體華實兼者七十餘篇,要認此兩體分明後,最得力。正以朱子《考異》,表以所廣謝疊山批點,自熟讀一篇或兩篇,亦須百成誦,緣一生靠此為作文骨子故也。既讀之後,須反覆詳看。每篇先看主意,以識一篇之綱領,次看其序述抑揚、輕重、運意、轉換、演證、開闔、關鍵、首腹、結末、詳略、淺深、次序。既于大段中看篇法,又于大段中分小段看章法,又于章法中看句法,句法中看字法,則作者之心,不能逃矣。譬之于樹,通看則繇根至表,幹生枝,枝生華葉,大小次第相生而為樹。又折一幹一枝看,則又皆各自有枝幹華葉,猶一樹然,未嘗毫髮雜亂。此可以識文法矣。看他文皆當如此看,久之自會得法。今日學文能如此看,則他日作文能如此作,亦自能如此改矣。然又當知有法而無法,無法而有法。有法者,篇篇皆有法也;無法者,篇篇法各不同也。所以然者,如化工賦物,皆自然而然,非區區摹擬所致。有意于為文,已落第二義。在我經史熟,析理精,有學有識有才,又能集義以養氣,是皆有以為文章之根本矣。不作則已,作則沛然矣。第以欲求其言語之工,不得不如此讀看耳,非曰止步驟此而能作文也。果能如此工程讀書,將見突過退之,何止肩之而已!且如朱子《或問》及集中文字,皆是用歐、曾法,試看歐、曾,曾有朱子議論否!此非妄言,若能如此讀書,則是學天下第一等學,作天下第一等文,為天下第一等人,在我而已,未易與俗子言也。自此看他文,欲識文體有許多樣耳。此至末事,一看足矣,不必讀也。其學作文次第,詳見于後。一、六日內分三日倍溫玩索《四書經》、《註》、《或問》、本經傳註、諸經正文及溫看史,夜間讀看玩索溫看性理書,如前法。

  韓文畢。

  次讀《楚辭》。讀《楚辭》。正以朱子《集註》,詳其音讀訓義,須令成誦,緣靠此作古賦骨子故也。自此他賦止看不必讀也。其學賦次第見于後。一、分日倍溫玩索《四書經》、《註》、《或問》、本經傳註、諸經正文,溫看史,夜閒讀看玩溫性理書,如前法。性理畢,次考制度。制度書多兼治道,有不可分者,詳見諸經註疏、諸史志書、《通典》、《續通典》、《文獻通考》、鄭夾漈《通志略》、甄氏《五經算術》、《玉海》、《山堂考索》、《尚書中星閏法詳說》、林勳《本政書》、朱子《井田譜》、夏氏《井田譜》、蘇氏《地理指掌圖》、程氏《禹貢圖》、酈道元《水經注》、張主一《地理沿革》、《漢官考職源》、陸農《師禮書》、《禮圖》、陳祥道《禮書》、陳暘《樂書》、蔡氏《律呂新書》及《辯證律準》、《禋典郊廟奉祀禮文》、呂氏《兩漢精華》、唐氏《漢精義》、《唐精義》、陳氏《漢博議》、《唐律註疏》、《宋刑統》、《大元通制》、《成憲綱要》、《說文》、《五音韻譜》、《字林》、《五經文字》、《九經字樣》、戴氏《六書考》、王氏《正始音》、陸氏《音義》、牟氏《音考》、賈氏《群經音辯》、丁度《集韻》、司馬公《類篇》、《切韻指掌圖》、吳氏《詩補音》及《韻補》、《四聲等子》、楊氏《韻譜》。先擇制度之大者,如律歷、禮樂、兵刑、天文、地理、官職、賦役、郊祀、井田、學校、貢舉等,分類如《山堂考索》所載歷代沿革,考覈本末得失之後,斷以朱子之意,及後世大儒論議,如朱子《經濟文衡》、呂成公《制度詳說》。每事類鈔,仍留餘紙,使可續添,又自為之著論。此皆學者所當窮格之事。以夫子之聖,猶必問禮問樂而後能知,豈可委之以為名物度數之細而略之!平日誠能沉潛參伍,以求其故,一旦在朝,庶免禮官不識禮、樂官不識樂之誚,而和胡、阮、李、范、馬、劉、楊不能相一之論可決,禘袷廟制可自我而定如韓子、朱子矣,豈特可放源流。至論及呂成公、錢學士百段錦,作成策段,為舉業資而已。《通鑑》、韓文、《楚辭》既看既讀之後,約纔二十歲或二十一二歲,仍以每日早飯前循環倍溫玩索《四書經》、《註》、《或問》、本經傳註、諸經正文,溫看史、溫讀韓文、《楚辭》之外,以二三年之功,專力學文。既有學識,又知文體,何文不可作!

  學作文。學文之法,讀韓文法已見前。既知篇法章法句法字法之正體矣,然後更看全集,及選看歐陽公、曾南豐、王臨川三家文體,然後知展開間架之法。緣此三家,俱是步驟韓文,明暢平實,學之則文體純一,庶可望其成一大家數文字。他如柳子厚文、蘇明允文,皆不可不看。其餘諸家文,不須雜看。此是自韓學下來漸要展開之法,看此要識文體之佳耳;其短于理處極多,亦可以為理不明而不幸能文之戒。如欲敘事雄深雅健,可以當史筆之任,當直學《史記》、《西漢書》。先讀真西山《文章正宗》,及湯東澗所選者,然後熟看班、馬全史。此乃作紀載垂世之文,不可不學。後生學文,先能展開滂沛,後欲收斂簡古甚易。若一下便學簡古,後欲展開作大篇,難矣。若未忘場屋,欲學策,以我平日得于《四書》者為本,更守平日所學文法,更略看漢、唐策、陸宣公奏議、朱子封事書疏、宋名臣奏議、范文正公、王臨川、蘇東坡萬言書、策略、策別等,學陳利害則得矣。況性理治道制度三者已下工夫,亦不患于無以答所問矣。雖今日事務得失,亦須詳究。欲學經問,直以《大學》、《中庸》《或問》為法,平日既讀《四書註》,及讀看性理文字,又不患于無本矣。欲學經義,亦放《或問》文體,用朱子《貢舉私議》中作義法為骨子。方今科制明經,以一家之說為主,兼用古註疏,乃是用朱子《貢舉私議》之說。按《貢舉私議》云:「令應舉人各占兩家以上,將來答義則以本說為主,而旁通他說,以辯其是非,則治經者不敢不妄牽己意,而必有據依矣。」又云:「使治經者必守家法,命題者必依章句,答義者必通貫經文,條舉眾說,而斷以己意,當更寫卷之式,明著問目之文,而疏其上下文,通約三十字以上,次列所治之說,而論其意,次又旁引他說,而以己意反覆辯析,以求至當之歸,但令直論聖賢本意,與其施用之實,不必如今日分段破題。對偶敷衍之體,每道只限五六百字以上。至于舊例經義,禁引史傳,乃王氏末流之弊,皆當有以正之。」此《私議》之說也。竊謂今之試中經義,既用張庭堅體,亦不得不略放之也,考試者是亦不思之甚也。張庭堅體已具冒原講證結,特未如宋末所謂文妖經賊之弊耳,致使累舉所取程文,未嘗有一篇能盡依今制,明舉所主所用所兼用之說者。此皆考官不能推明設科初意,預防末流輕淺虛衍之弊,致使舉舉相承,以中為式。今日鄉試經義,欲如初舉方希愿《禮記》義者,不可得矣。科制明白,不拘格律,蓋欲學者直寫胸中所學耳,奈何陰用冒原講證結格律,死守而不變﹖安得士務實學,得實材為國家用,而為科目增重哉!因著私論于此,以待能陳于上者取焉。如自朝廷議修學校教法,以輔賓興之制,則此弊息矣。假如《書》義放張體,以蔡《傳》之說為終篇主意,如《傳》辭已精緊而括盡題意,則就用之為起;或略而泛,則以其意自做,次略衍開;次入題發明以結之;次原題題下再提起前綱主意,歷提上下經文而歸重此題;次反覆敷演,或正演,或反演,或正引事證,或反引事證,繳歸主意;次結,或入講腹提問逐節所主之說,所以釋此章之意,逐節發明其說,援引以證之,繳歸主意,後節如前,又總論以結之。如《易》,又旁通所主,次一家說,又發明其異者而論斷之,又援引以證之結之,次兼用註疏,論其得失而斷之證之結之。平日既熟讀經傳,又不患于無本矣。此亦姑言其大略耳,在作者自有活法,直寫平日所得經旨,無不可者。元設科條制,既云作義不拘格律,則自可依《貢舉私議》法,此則最妙。如不得已,用張庭堅體,亦須守傳註,議論確實,不鑿不浮可也。欲學古賦,讀《離騷》已見前,更看讀《楚辭》後語,並韓、柳所作句法韻度,則已得之。欲得著題命意間架,辭語縝密而有議論,為科舉用,則當擇《文選》中漢、魏諸賦、《七發》及《晉問》熟看。大率近世文章視古漸弱,其運意則縝密于前,但于《文選》、《文粹》、《文鑑》觀之便見。欲學古體制、誥、章、表,讀《文章正宗辭命類》,及選看王臨川、曾南豐、蘇東坡、汪龍溪、周平園、《宏辭總類》等體。四六章表以王臨川、鄧潤甫、曾南豐、蘇東坡、汪龍溪、周平園、陸放翁、劉後村及《宏辭總類》為式。其四六表體,今縱未能盡見諸家全集,選鈔亦須得舊本翰苑新書觀之,則見諸家之體,且并得其編定事料,為用作科舉文字之法。(用西山法。)

  讀看近經問文字九日,作一日。

  讀看近經義文字九日,作一日。

  讀看古賦九日,作一日。

  讀看制誥章表九日,作一日。

  讀看策九日,作一日。作他文皆然。文體既熟,旋增作文日數。大抵作文辦料識格,在于平日。及作文之日,得題即放膽立定主意,便布置間架,以平日所見,一筆掃就,卻旋改可也。如此則筆力不餒。作文以主意為將軍,轉換開闔,如行軍之必由將軍號令,句則其裨將,字則其兵卒,事料則其器械,當使兵隨將轉,所以東坡答江陰葛延之萬里徒步至儋耳求作文祕訣曰:「意而已。作文事料,散在經史子集,惟意足以攝之。」正此之謂。如通篇主意間架未定,臨期逐旋摹擬,用盡心力,不成文矣。切戒!一、仍以每日早飯前倍溫《四書經》、《註》、《或問》、本經傳註、諸經正文,溫史。夜間考索制度書,溫看性理書,如前法。專以二三年工學文之後,纔二十二三歲,或二十四五歲,自此可以應舉矣。三場既成,卻旋明餘經,及作古文。餘經合讀合看諸書,已見于前。竊謂明《四書》本經,必用朱子讀法,必專用三年之功,夜止兼看性理書,並不得雜以他書,必以讀經空眼簿日填以自程。看史及學文,必在三年之外,所作經義,必盡依科制條舉所主所用所兼用之說而推明之。又必擇友舉行藍田呂氏《鄉約》之目,使德業相勸,過失相規,則學者平日皆知敦尚行實,惟恐得罪于鄉評,則讀書不為空言,而士習厚矣。必若此,然後可以仰稱科制經明行修,鄉黨稱其孝弟,朋友服其信義之實,庶乎其賢才盛而治教興也,豈曰小補。古者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,未有不教而可以賓興者。方今聖朝科制明經,一主程、朱之說,使經術、理學、舉業三者合一,以開志道之士,此誠今日學者之大幸,豈漢、唐、宋科目所能企其萬一。第因方今學校教法未立,不過隨其師之所知所能,以之為教為學。凡讀書纔挾冊開卷,已準擬作程文,用則是未明道已計功,未正誼已謀利,其始不過因循苟且,失先後本末之宜而已,豈知此實儒之君子小人所由以分,其有害士習,乃如此之在。嗚呼!先賢教人格言大訓,何乃置之無用之地哉!敢私著于此,以待職教養者取焉。

  右分年日程,一用朱子之意修之。如此讀書學文皆辦,纔二十二三歲,或二十四五歲;若緊著課程,又未必至此時也;雖前所云失時失序者,不過更增二三年耳,大抵亦在三十歲前皆辦也。世之欲速好徑,失先後本末之序,雖曰讀書作文而白首無成者,可以觀矣。此法似乎迂闊,而收可必之功,如種之穫云。前所云學文之後,方再明一經,出于不得已。纔能作文之後,便補一經,不可遲,須是手自鈔讀。其諸經鈔法讀法並已見前,其餘經史子集音義旁證等書,別見書目,今不備載。讀經之後,當看全史一過。看張子、邵子、三胡、張南軒、呂東萊、真西山、魏鶴山、程、朱門人之書一過。

  編修程積齋先生端學

  程端學,字時叔,號積齋,畏齋弟。泰定進士,調仙居縣丞,未行,改授國子助教。時隱士張臨慎為司業,先生與之論文,不合,未及考,即注代。平章素聞其名,留為翰林國史院編修官,學士虞集推服之。出長筠州幕而卒。先生與同里孫友仁,慨《春秋》一經,未有歸一之說,索前代說《春秋》者,凡百三十家,折衷異同,湛思二十餘年,作《春秋本義》三十卷、《三傳辯疑》二十卷、《或問》十卷,故論《春秋》之精,未有如先生者也。(梓材案:黃氏本,此下續云:「子徐,至正中,以明《春秋》知名。」而全本無之。)

  春秋或問

  或問:「『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。』天王之天,先儒以為孔子所加,子獨以為魯史之舊,亦有說乎﹖」曰:「吾聞諸程子曰:『《春秋》因魯史,有可損而不能益也。』《周禮.司服》『凡喪為天王斬衰』,則天王之稱,其來舊矣。諸侯國史稱天王,無足怪者,況《春秋》大義,固不在加天于王上,然後為尊王也。凡其所以譏諸侯大夫之僭者,皆尊王之義,愚故斷然以為非孔子所加也。」曰:「張氏諸儒以宰為太宰,夫子責其奉命賵妾,特貶冢宰于上士中士之例,而又名之,以深其罪,子獨何以知其不然邪﹖」曰:「此正一字褒貶,賊經之弊,惡得雷同而許之也﹖況先儒亦有不同其說者乎!呂樸鄉有言曰:『《春秋》周大夫不名,爵從其爵,單伯、劉子之類是也。未爵稱字,家父、榮叔之類是也。舍是無名道矣。』是故經書宰有三:元年,『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』,書名而不書氏者,士也;桓四年,『天王使宰渠伯糾來聘』,書氏及字,命大夫也;僖三十年,『天王使宰周公來聘』,書官而不名氏者,三公也。始使士,繼使大夫,終使三公,天子日微,諸侯日強矣。此其旨,不亦甚明白哉!夫以天王之尊,而下賵諸侯之妾母,何必名其使而後知其非哉。」

  或問:「『辛未取郜。辛巳取防。』胡翼之曰:『書甚其惡也。辛未至辛巳十一日之間,浹旬取其二邑,故謹而日之也。後之談《春秋》者,盡不用日月。且如取郜取防之義,苟不用日月,則其實何以明。若但言以此月取郜取防,必不能知一月之間,十一日內,兩取其邑也。』其說然乎﹖」曰:「此論似是而實非也。日月者,紀事自然之法也。如日月不可用,《六經》諸史將廢之矣!惟其有用也,是以不得而廢也。《春秋》非不欲盡書日月也,然舊史有詳略焉,有闕文焉。其無日月,不可得而益;有日月,又不可得而去也。無日月而益則偽,有日月而去則亂,故《春秋》紀事,有有日月者矣,有無日月者矣。公、穀見其有日月與無日月也,求其說而不得,從而為之辭,或牽彼以就此,或例此以方彼,自知不通,則付之不言,故日月之例,為《春秋》蠹矣。今壬戌敗宋師,辛未取郜,辛巳取防,魯史紀事自然之法也,得其日而事益詳,魯隱之惡益彰;若或不得其日,既敗宋師,又取郜取防,其惡亦不得揜,非聖人特書其日以甚其惡,亦非謹其事而日之也。苟謂聖人特書日以甚其惡,以謹其事,則餘無日者,皆無甚惡,皆無甚謹乎﹖此其不書日月者也。若并月不書,則事皆無惡,,皆不謹乎﹖故曰似是而實非也。」曰:「張氏謂二邑非魯之版圖,故書取以著其無名者,然乎﹖」曰:「取者,善惡通用之。取邑曰為惡,《詩》曰『取彼斧戕』,『取彼狐狸』,亦為惡乎﹖況取者,舊史之文,非孔子所措之字,《春秋》之作,其自然之妙與天地侔。天之生物,非物物雕琢,《春秋》亦非字字安排,其意乃在一句之間,而非著一字以為義。一字褒貶,乃末世相沿之陋。朱子曰:『當時大亂,聖人據實書之,其是非得失,付後世公論,蓋有言外之意。若必于一字間求褒貶,竊恐不然。』可謂善讀《春秋》矣,惜其不暇著述也。」

  或問曰:「夏五無月。先儒有曰:『傳疑也。疑而不益,見聖人之慎也。故其自言曰:「吾猶及史之闕文。」又語人曰:「多聞闕疑,慎言其餘,則寡尤。」而世或以私意改易古書者有矣,盍亦視此以為鑒,可也。然則《春秋》曷以謂之作﹖其義斷自聖心,或筆或削,明聖人之大用。其辭則舊史有可損而不能益。』其說然乎﹖」曰:「此即《穀梁》之說,而益之以辭者也。《穀梁》之辯,孫氏、高氏備矣,此不復論。竊謂,『吾猶及史之闕文』,孔子蓋謂事之不可知者爾。若事之顯然而可見者,孔子安得不正之哉!『多聞闕疑』,孔子教人闕其理之可疑者爾。若理之斷然而可言者,孔子亦使人慎言之邪﹖若夏五而無月,乃事之顯然而可見,理之斷然而可言者,而非改易古書之謂也,孔子亦豈恝然而已矣。若曰孔子筆削,可損而不可益,當并去五字,亦不害于此事之義。孔子必不錄斷爛不可讀之文為後世訓也。秀巖亦曰:『胡氏之說,愈密而愈疏矣。聖人作《春秋》,固謂空言不如行事也。使舊史果有夏五之文,則亦削之而已,存而不益于義,何所當乎﹖此必秦、漢以後,傳者有所脫遺,如《左氏傳》成公二年夏有之比爾。必為之說,則非矣。』」

  或曰:「『公及齊、宋、陳、衛、鄭、許、曹會王世子于首止』,『諸侯盟于首止』,張氏諸儒謂,再稱首止,美之大者。然乎﹖」曰:「不然也。會王世子在夏,又與世子為會盟諸侯在秋,又諸侯自為盟,會盟既異,而又有二三月之差,故不得不再言其地,乃書法當然,何大美之有!夫桓公知戴世子之為義,而不知要君之非義;先儒知桓公之有功于王,而不知假仁之非義,正《孟子》所謂『久假不歸,惡知其非有』者也。吾何以知其假也﹖古之真有者,躬自厚而薄責于人。桓多內嬖,家嗣不立,身死而公子作亂,其所以正王之冢適者,果自身而推之哉!聖人安得而虛美之﹖昔漢高帝愛趙王如意,欲易太子,張良造謀,使四皓輔太子以朝,朱子論之曰:『良之為此,不惟不暇為高祖愛子計,亦不暇為漢家社稷計矣。』其事正相類,而首止之事,殆又甚焉。嗚呼!權謀術數之計起,大人格君之道不復見,此孔子所以惻然有隱而書與。」

  或問:「『衛殺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。』先儒謂,公子瑕未聞有罪而殺之;元咺立以為君,故衛侯忌而殺之也。然不與衛剽同者,是瑕能守節,不為國人之所惡也,故經以公子冠瑕,而稱及。然乎﹖」曰:「不然也。為此說者,惑于《左氏》云『元咺歸』,『立公子瑕』之一語也。劉氏固已辯其妄矣。使公子瑕為元咺所立而不辭,惡得為無罪哉﹖惡得為守節哉﹖其曰不為國人之所惡,亦意之之辭爾。瑕苟自立,則既三年矣,使其仁如堯、舜,孔子亦將正名其僭竊之號,安得以不為國人所惡而去其號,特冠公子哉﹖其稱及,乃書法當然,亦非無罪而書及也。」曰:「高氏謂,經書于衛侯未歸之前,若不罪衛侯者,蓋以二子之禍,皆晉文為之者。何也﹖」曰:「二子之禍,固晉文之為,然孔子不過據舊史先後而錄之,非衛侯既入而殺咺與瑕,孔子特易其先後,以歸晉文之罪也。今觀經文事勢,及《左氏》事跡,乃衛侯殺咺與瑕而後入,衛侯雖無大罪,而義則未盡也。」曰:「葉氏又謂,執衛侯稱人,不以為伯討,為定晉侯之罪;復國加之名,為定衛侯之罪;自晉歸以復書,為定元咺之罪;立踰年不稱君,為定瑕之罪。何也﹖」曰:「此惑于一字褒貶之失也。夫四人者,固皆有罪矣,然衛侯之罪輕,而瑕之罪不可考,讀《春秋》者當于事觀之,不可于一字求義也。《春秋》執諸侯大夫者皆稱人,不可謂定晉侯之罪。曹伯襄無罪,復國亦稱名,不可謂定衛侯之罪。諸侯大夫歸國者多以復書,不可謂定元咺之罪。瑕實不為君,故稱公子,不可謂定瑕之罪。四人之事,昭如日星,然不求之大體,而求之一字之間,則四人之罪,反得以匿矣,非學《春秋》之法也。」

  或問:「『葬我君僖公。』先儒謂,凡崩薨卒葬,人道始終之大變,不以得禮為常事而不書。其或失禮而害于王法之甚者,聖人則有削而不存以示義。然乎﹖」曰:「崩薨卒,于宋公卒既言之矣。其曰聖人削害王法之甚者以示義,則未之辯也。夫所謂削害王法之甚者以示義,其晉文召王以諸侯見之謂與﹖此《三傳》之妄,而先儒誤信之者也。夫《春秋》一經,皆非常之事,苟聖人削害王法之甚者,則將持害王法之輕且小者以示義,此理之不然者也。夫害王法之甚者莫如弒君,其次莫如用諸侯,其次莫如滅國取邑,其次莫如專征伐生殺,《春秋》皆一一書之,何獨于召王諱之﹖且後世儒者,觀傳文而謂其削之也,假令《春秋》而不有《三傳》,則削之者不可得而知矣。然則,聖人豫知《三傳》之將作,而先為經以待之乎﹖夫《春秋》大義,炳如日星,《三傳》直其一助爾,而其間晦盲旨意碎破文義者,不可勝數,學者不求之經,而求之傳,宜其有此說也。嗚呼,惜哉!」

  或問:「『楚子滅蕭。』先儒有曰:『假討賊而滅陳,《春秋》以討賊之義重也,末減而書入;惡貳己而入鄭,《春秋》以退師之情恕也,末減而書圍,是與人為善之德,至是滅無罪之國,雖欲赦之,不得也,故傳稱蕭潰,經以滅書,斷其罪也。』其說然乎﹖」曰:「不然。聖人未嘗誣人之惡,亦未嘗妄稱人之善,故曰:『吾之于人,誰毀誰譽﹖』如有所譽者,其有所試矣。其于譽且有所試,其于毀肯誣之哉!楚之于陳,入之而已,實未嘗滅也。何以知之﹖楚既入陳,而陳復見于《春秋》,則非滅也,審矣。聖人安得誣楚以滅陳哉!其于鄭也,圍之而已,實未嘗入也。《左氏》之言,違經遠矣。學《春秋》者,不信經而信傳,故有是言也。今其滅蕭,實夷其社稷,取其王地,《春秋》不書其滅而何哉﹖左氏之言,復與經違,謂蕭激楚怒,而楚圍蕭,蕭自潰。黃氏論其為楚人之言者,得之。學《春秋》者,復信傳而疑經,欲求其說而不得,故褒貶凡例之說,紛然以興,而《春秋》之本義晦矣。」

  或問:「『吳子使札來聘。』《三傳》賢之,子既辯而有聞矣。然泰山、康侯、張氏諸儒矯《三傳》之弊,而以去札公子之稱為貶,得其說矣。子又不然之,何也﹖」曰:「書公子不書公子,史氏有常法,非孔子去之也。《三傳》為褒而札以名見,則楚椒、秦術亦以名見,諸儒為貶而札去其氏,則楚椒、秦術亦去其氏,然則褒貶之說,兩不可也。且札讓國致亂,在三十年之後,孔子安得豫去公子而貶之乎﹖《春秋》即此事而論此事之義者也,未嘗因此事而論他事之善惡也。甯喜,弒其君者也,《春秋》復書曰:『晉人執甯喜。』孫林父,逐其君且叛者也,《春秋》復書曰:『孫林父入于戚以叛。』皆未嘗去氏也。楚公子嬰齊、公子貞、公子壬夫,伐宋、伐鄭、猾夏者也,《春秋》不去公子。公子翬、公子慶父,弒君之賊也,《春秋》書曰,『公子翬逆女』,『公子慶父奔莒』,亦不去公子。季札不過因讓致亂,《春秋》乃去公子以示貶,何輕重之失宜乎﹖朱子曰:『《春秋》正誼明道,貴王賤霸,尊君抑臣,內夏外夷,乃其大義,而以爵氏名字日月土地為褒貶之類,若法家之深刻,乃傳者之鑿說。』夫朱子雖未暇及乎《春秋》,而其正大之論,亦可見矣。張氏親承朱子之教,以授《春秋》之託,乃亦為此穿鑿之說,豈不悖其師哉!」

  或問:「『公侵齊。』張氏謂陽虎用事無軍政,用兵無法,故以侵書之,然乎﹖」曰:「不然也。侵曰侵,伐曰伐,隨事命辭,豈以用兵無法而改伐為侵乎﹖使實侵者,何以命辭乎﹖使侵而有法,可改書曰伐乎﹖是皆抑揚予奪之弊,學《春秋》者所當痛掃也。」

  或問:「『公至自夾谷。』任氏、師氏諸儒謂,不至以會而至以地,為孔子之會,異乎常會,以禮義勝而地名不可沒者,然乎﹖」曰:「不然也。桓二年,公至自唐,盟戎也。文十七年,公至自穀,盟弒賊也。定八年,公至自瓦,會晉師也。未見其以禮義勝也,何為皆至以地乎﹖」

  ◆畏齋門人(■、徐四傳。)

  蔣敬之先生宗簡

  蔣宗簡,字敬之,明州人。程畏齋歸自江東,先生執禮為弟子,留其舍旁數歲,凡天人性命之本,古今治亂得失之,靡不參究,遂棄科舉之學。未幾卒。

  (梓材謹案:《成化四明志》:「先生為宋尚書猷之六世孫,幼嘗受經于天台翁伯章,後師事程氏,日與同里鄭覺民、王厚孫講明正學。」)

  教諭樂仲本先生良(附從弟衍、復。)

  樂良,字仲本,定海人。少有大志,究心聖賢之學。師事程敬叔,敬叔呼為老友。至正間,以賢良徵至京,與黃溍、王禕、揭傒斯遊,講明道術,相得歡甚。見元政不綱,歸隱于大浹、小浹之間,築室其上,與從弟平江學正衍、永嘉丞復讀書其中,以山水自娛。洪武初,辟為定海學教諭,循循善誘,課試有方,一時英俊若張信陳韶輩咸出其門。(參《寧波府志》。)

  孝子戚礪齋先生秉肅

  戚秉肅,號礪齋,嘉興人也。少有氣節,不伍鄉里。其兄仕浙東,因受學于程敬叔之門,得其為學程法。家白紵溪上,僻遠城市,水竹幽茂,甚樂之。日攝敝衣冠,灌蔬于畦,緡魚于淵,而戒其妻妾炊脫粟芼野藿以為供。或勸之仕,曰:「爾非知我者。」日取古人書,究其成敗得失。有得于中,則高歌以為適。事母至孝。始豐徐大章嘗記其事。(補。)

  臺臣王先生楚鼇(父起宗。)

  王楚鼇,父起宗,嘗尹建平,為程畏齋築室赤巖,令先生受業焉。先生出入臺閣,卒為時之名臣。

  徐先生仁

  徐仁,受業于程敬叔,卒,為乞銘于黃文獻溍。(補。)

  ◆仲本門人(■、徐五傳。)

  侍講張先生信

  張信,字誠甫,定海人。弱冠補諸生。洪武二十七年,進士第一人,授翰林修撰三載,遷侍講、拾遺補闕,直聲振朝宁。(參《寧波府志》。)

  陳先生韶

  陳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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