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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九 九之二

《毛诗正义》

卷九 九之二

  《鹿鸣》,燕群臣嘉宾也。既饮食之,又实币帛筐篚,以将其厚意,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矣。饮之而有币,酬币也。食之而有币,侑币也。饮,於鸩反,注同。食音嗣,注同。筐,丘房反。篚音匪。侑音又。

  [疏]“《鹿鸣》三章,章八句”至“心矣”。正义曰:作《鹿鸣》诗者,燕群臣嘉宾也。言人君之於群臣嘉宾,既设飨以饮之,陈馔以食之,又实币帛於筐篚而酬侑之,以行其厚意,然后忠臣嘉宾佩荷恩德,皆得尽其忠诚之心以事上焉。明上隆下报,君臣尽诚,所以为政之美也。言群臣嘉宾者,群臣,君所飨燕,则谓之宾。序发首云“燕群臣”,则此诗为燕群臣而作。经无群臣之文,然则序之群臣,则经之嘉宾,一矣,故群臣嘉宾并言之,明群臣亦为嘉宾也。案《燕礼》云“大夫为宾”,则宾唯一人而已。而云群臣皆为嘉宾者,燕礼於客之内立一人为宾,使宰夫为主,与之对行礼耳。其实君设酒殽,群臣皆在,君为之主,群臣总为宾也。《燕礼》云:“若与四方之宾燕,则迎之于大门内。”四方之宾,唯迎之为异,其燕皆与臣同,则此嘉宾之中,容四方之宾矣,故《乡饮酒》、《燕礼》注云:“《鹿鸣》者,君与臣下及四方之宾燕,讲道脩德之乐歌。”是也。知序之嘉宾,不唯指四方之宾者,以此诗为燕群臣而作,经、序同云嘉宾,不得不为群臣,则序之嘉宾亦为群臣明矣。且序云“尽心”,传曰“竭力”,是己之臣子可知。燕礼者,使反有功与群臣乐之之礼。文王之与臣也,本自隆恩,不必由使出有功乃燕之也。言“既饮食之”,则飨食并有,独言燕群臣者,以食礼无酒乐,飨以训恭俭,非於臣子忻乐之义。经言“式燕以敖,和乐且耽”,此诗主於忻乐,故叙以燕因之,而后兼言飨食也。“既饮食之”,章首二句是也。“实币帛筐篚,以将其厚意”,“承筐是将”是也。忠臣嘉宾得尽其心者,序者因言君有恩惠,可以得臣之心,总美燕乐之事,於经无所当也。序上言群臣,后言忠臣者,见臣蒙燕赐,乃能尽忠,故变文以见义。笺“饮之”至“侑币”。正义曰:此解饮食而有币帛之意。言饮有酬宾送酒之币,食有侑宾劝饱之币,故皆有币也。饮食必酬侑之者,案《公食大夫礼》“宾三饭之”后云:“公受宰夫束帛以侑。”注云:“束帛,十端帛也。侑犹劝也。主国君以为食宾殷勤之意,未至复发币以劝之,欲其深安宾也。”是礼食用币之意也。《飨礼》云:“准此亦为安宾而酬之焉。”案《聘礼》云:“若不亲食,使大夫朝服致之以侑币。”注云:“君不亲食,谓有疾病及他故。必致之者,不废其礼。”又曰:“致飨以酬币亦如之。”是亲食有侑币,不亲食则以侑币致之。然则不亲飨以酬币致之,明亲飨有酬币矣。故知饮之而有币,谓酬币也。郑必知饮为飨者,以饮食连文。若饮食为一,则食礼不主於饮。若饮为燕礼,不宜文在食上。且飨食相对之物,有食不宜无飨。《郊特牲》云:“饮养阳气,故飨禘有乐。”是飨有饮,故知此饮谓飨也。《彤弓》笺云:“大饮宾曰飨。”《大行人》注云:“飨谓设盛礼以饮宾。”《聘礼》注云:“飨谓亨大牢以饮宾。”皆以饮为飨礼也。其币所用,公食大夫用束帛以侑,其酬币则无文,故《聘礼》注云:“酬币,飨礼酬宾劝酒之币,所用未闻也。礼币用束帛乘马,亦不是过。”是飨所用币无正文也。礼币用束帛乘马,谓聘享之币,聘享止用束帛乘马而已。侑币又用束帛,故云“亦不是过”。言诸侯於大夫,酬币不过是也。其天子酬诸侯,及诸侯自相酬,仍不必用束帛乘马,故《聘礼》注又引《礼器》曰:“琥璜爵,盖天子酬诸侯也。”必疑琥璜为天子酬诸侯之币者,以琥璜非爵名,而云爵,明以送爵也。食礼无爵可送,则琥璜飨酬所用也,谓飨时酬宾,以琥璜将币耳。《小行人》“合六币,琥以绣,璜以黼”,则天子酬诸侯,以黼绣而琥璜将之。既天子飨诸侯之酬币与诸侯异,则食礼天子侑诸侯,其币不必束帛,无文以言之。此唯言飨食之币,不言燕币。燕礼亦当有焉,但今燕礼唯有好货,无币,故文不显言之。

 

  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。兴也。苹,蓱也。鹿得蓱,呦呦然鸣而相呼,恳诚发乎中。以兴嘉乐宾客,当有恳诚相招呼以成礼也。笺云:苹,藾萧。呦音幽。苹音平。蓱,本又作“萍”,薄丁反,江东谓之薸。薸音瓢,扶遥反。恳,苦很反。乐音岳,又音洛。藾音赖。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。吹笙鼓簧,承筐是将。簧,笙也。吹笙而鼓簧矣。筐,篚属,所以行币帛也。笺云:承犹奉也。《书》曰:“篚厥玄黄。”簧音黄。

  人之好我,示我周行。周,至。行,道也。笺云:“示”当作“寘”。寘,置也。周行,周之列位也。好犹善也。人有以德善我者,我则置之於周之列位。言己维贤是用。好,呼报反,注同。示,毛如字,郑作“寘”,之豉反。行,毛如字,郑胡郎反。

  [疏]“呦呦”至“周行”。毛以为,呦呦然为声者,乃是鹿鸣。所以为此声者,鸣而相呼,食野中之苹草言。鹿既得苹草,有恳笃诚实之心发於中,相呼而共食。以兴文王既有酒食,亦有恳笃诚实之心发於中,召其臣下而共行飨燕之礼以致之。王既有恳诚以召臣下,臣下被召,莫不皆来。我有嘉善之宾,则为之鼓其瑟而吹其笙。吹笙之时,鼓其笙中之簧以乐之,又奉筐篚盛币帛於是而行与之。由此燕食以享之,瑟琴以乐之,币帛以将之,故嘉宾皆爱好我,以敬宾如是,乃输诚矣,示我以先王至美之道也。郑唯下二句为异。言己所以召臣燕食,琴瑟笙币帛爱厚之者,由己臣下之贤,所宜燕飨。所以然者,以本己用官之法,要须人之以德善我者,我则置之於我周之列位。非善不用,维贤是与,故臣下皆贤,己由是当享食之。传“鹿得”至“成礼也”。正义曰:恳诚发乎中者,以鹿无外貌矫饰之情,得草相呼,出自中心,是其恳诚也。必取恳诚为兴者,人君富有一国,位绝群下,礼有飨燕之道,公法不得不设,忠诚嘉乐实为至少,故取恳诚以为喻。言嘉乐宾客,当有恳诚相招呼以成礼。言人君嘉善爱乐其宾客,而为设酒食,亦当如鹿有恳诚,自相招呼其臣子,以成飨食燕饮之礼焉。以鹿呼同类,犹君呼臣子也。定本“成礼”作“盛礼也”。或以为两鹿相呼,喻两臣相招,谓群臣相呼,以成君礼,斯不然矣。此诗主美君恳诚於臣,非美臣相於恳诚也。若君有酒食,臣自相呼,财非己费,何恳诚之有?故郑《驳异义》解此诗之意云:“君有酒食,欲与群臣嘉宾燕乐之,如鹿得苹草,以为美食,呦呦然鸣,相呼以款诚之意尽於此耳。”据此是君召臣,明矣。笺“苹,藾萧”。正义曰:《释草》文。郭璞曰:“今藾蒿也。初生亦可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叶青白色,茎似箸而轻脆,始生香,可生食,又可烝食。”是也。易传者,《尔雅》云:“苹,蓱。”其大者为蘋,是水中之草。《召南·采蘋》云“于以采蘋,南涧之滨”者也,非鹿所食,故不从之。传“筐篚”至“币帛”。正义曰:序云“以将其厚意”,则将为行厚意。此云“行币帛”与宾,即主人行厚意於宾之义也。笺“《书》曰:‘厥篚玄黄。’”正义曰:笺以筐篚得盛币帛之意也。今《禹贡》止有“厥篚玄纁”之文,而郑《禹贡》注引《胤征》曰“篚厥玄黄”,则此所引亦为《胤征》文,郑误也。当在古文《武成》篇矣。郑不见古文,而引张霸《尚书》,故不同耳。传“周,至。行,道”。正义曰:王肃述毛云:“谓群臣嘉宾也。夫饮食以享之,琴笙以乐之,币帛以将之,则能好爱我。好爱我,则示我以至美之道矣。”笺“示当”至“是用”。正义曰:《中庸》云:“治国其如示诸掌。”注云:“示读如‘寘之河干’之寘。寘,置也。”是示、寘声相近,故误为示也。言以德善我者,谓贤人有德,以德能辅君,使之迁善。是以德施善於我,我则置之於周之列位。言己维贤是用,不间其亲疏。朝无不贤之臣,故所飨燕而乐之也。易传者,以其上下皆曰嘉宾,此独言人,明有异也。又《大东》、《卷耳》并有周行之文,皆为周之列位,此不得异。且下云“视民不恌”,乃作“视”字,此则为“示”,明其不同。古者寘、示同读,故改从寘也。且此篇圣君贤臣讲道之乐,观其垂法,道教弘深,非直燕曰诂言而已。明是据今嘉宾本其贤德,由其先有善德,置之於官。缘此皆贤,所以燕飨。此章本其贤,二章言其法,上下相副,於义为长,故易传也。

 

  呦呦鹿鸣,食野之蒿。蒿,菣也。蒿,呼毛反。菣,去刃反,字又作“菣”,同。本或作“牡菣”,“牡”,衍字耳。我有嘉宾,德音孔昭。视民不恌,君子是则是傚。恌,愉也。是则是傚,言可法傚也。笺云:德音,先王道德之教也。孔,甚。昭,明也。视,古示字也。饮酒之礼,於旅也语。嘉宾之语先王德教甚明,可以示天下之民,使之不愉於礼义。是乃君子所法傚,言其贤也。视音示。恌,他彫反。傚,胡教反。愉,他侯反,又音逾。

  我有旨酒,嘉宾式燕以敖。敖,游也。

  [疏]“我有”至“以敖”。正义曰:言文王有酒殽,以召臣下。臣下既来。我有嘉宾,既共燕乐。至於旅酬之时,语先王道德之音甚明。以此嘉宾所语示民,民皆象之,不愉薄於礼义。又此宾之德音,不但可示民而已,是乃君子於是法则之,於是仿傚之。嘉宾之贤如是,故我有旨美之酒,与此嘉宾用之,燕饮以敖游也。传“蒿,菣”。正义曰:《释草》文。孙炎曰:“荆楚之间谓蒿为菣。”郭璞曰:“今人呼青蒿香中炙啖者为菣。”陆机云:“蒿,青蒿也。荆、豫之间,汝南、汝阴皆云菣也。本或云‘牡菣’者,‘牡’衍字。牡菣乃是蔚,非蒿也。与《蓼莪》传相涉而误耳。”笺“视古”至“甚明”。正义曰:古之字以目示物、以物示人同作“视”字,后世而作字异,目视物与示傍见,示人物作单示字,由是经、传之中视与示字多相杂乱。此云“视民不恌”,谓以先王之德音示下民,当作小示字,而作视字,是其与古今字异义殊,故郑辨之:“视,古示字也。”言古作“示”字,正作此“视”。辨古字之异於今也。《礼记》云:“幼子常视无诳。”注云:“视,今之示字也。”言古“视”字之义,正与今之“示”字同。言今之字异於古也。《士昏礼》曰:“视诸衿鞶。”注云:“示之以衿鞶者,皆讬戒使识之也。视乃正字,今文作示,俗误行之。”言“示之以衿鞶”,亦宜作“示”,而古文《仪礼》作“视”字,於今文“视”作“示”字。郑以见示字合於今世示人物之字,恐人以为“示”是“视”非,故辨之云:“视乃正字,而今文视作示者,俗所误行。”俗以见今世示人物为此示字,因改视为示,而非古之正文,故云误也。“饮酒之礼,於旅也语”者,《乡射记》曰:“古者於旅也语。”注云:“言礼成乐备,乃可以言语先王礼乐之道。疾今人慢於礼乐之盛,言语无节。”是饮酒之礼,至旅酬之礼而语先王之道也。言嘉宾於旅之节,语先王之德教甚明,可以示天下之民,使不愉薄礼义。愉音臾,《说文》酬为薄也。昭十年《左传》引此诗,服虔亦云“示民不愉薄”,是也。定本作“愉若然”。《乡饮酒礼》注皆云:“嘉宾既来,示我以善道,又乐嘉宾有孔昭之明德可则傚也。”以德音自宾之明德,非先王之德教。及示我善道,不与上笺同者,以注《礼》时未为《诗》笺,故同旧说,以周行为至道。至注《诗》后更为别解其“德音孔昭”。据此,论燕宜为旅时语古也,故为先王道德之音。其宾能语先王之德音,即是宾有孔昭之明德。何者?非孔昭之明德者,不能语先王德教,使之甚明也。

 

  呦呦鹿鸣,食野之芩。芩,草也。芩,其今反,《说文》云:“蒿也。”又其炎反。我有嘉宾,鼓瑟鼓琴。鼓瑟鼓琴,和乐且湛。湛,乐之久。和乐,音洛,注下皆同。湛,都南反,字又作“耽”。

  我有旨酒,以燕乐嘉宾之心。燕,安也。夫不能致其乐,则不能得其志,不能得其志,则嘉宾不能竭其力。夫不,音符。

  [疏]传“芩,草”。正义曰:陆机云:“茎如钗股,叶如竹蔓,生泽中下地咸处,为草贞实,牛马亦喜食之。”

 

  《鹿鸣》三章,章八句。

 

  《四牡》,劳使臣之来也。有功而见知则说矣。文王为西伯之时,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。使臣以王事往来於其职,於其来也,陈其功苦以歌乐之。四牡,茂后反。劳,力报反,篇末注同。使,所吏反,注皆同。说音悦。乐音洛。

  [疏]“《四牡》三章,章五句”至“说矣”。正义曰:作《四牡》诗者,谓文王为西伯之时,令其臣以王事出使於其所职之国,事毕来归,而王劳来之也。言凡臣之出使,唯恐其君不知己功耳。今臣使反,有功,而为王所见知,则其臣忻悦矣。故文王所述其功苦以劳之,而悦其心焉。此经五章,皆劳辞也。其有功见知,则悦矣,总述劳意,於经无所当也。

 

  四牡騑騑,周道倭迟。騑騑,行不止之貌。周道,歧周之道也。倭迟,历远之貌。文王率诸侯抚叛国,而朝聘乎纣,故周公作乐,以歌文王之道,为后世法。騑,芳非反。倭,本又作“委”,於危反。迟,《韩诗》作“倭夷”。朝,直遥反。

  岂不怀归?王事靡盬,我心伤悲!盬,不坚固也。思归者,私恩也。靡盬者,公义也。伤悲者,情思也。笺云:无私恩,非孝子也。无公义,非忠臣也。君子不以私害公,不以家事辞王事。盬音古。思,息嗣反。

  [疏]“四牡”至“伤悲”。正义曰:此使臣既还,文王劳之,言:汝使臣,本乘四牡之马,騑騑然行而不止,在於岐周之道,倭迟然历此长远之路,甚疲劳矣。使臣当尔之时,其言曰:我岂不思归乎?以王家之事无不坚固,我当从役以坚固之,故义不得废,我心念思父母而伤悲。言我知汝之如是也。传“騑騑”至“世法”。正义曰:以此劳使臣之辞,明愍其劳苦,故以騑騑为行不止之貌。《少仪》曰:“车马之容,騑騑翼翼,虽行不止,不废其容騑騑也。”又二章传曰:“啴啴,喘息之貌。”卒章传曰:“骎骎,骤貌。”皆称其疲苦以劳之,故传曰“马劳则喘息”,是也。知周道为歧周之道者,以时未称王,仍在於歧故也。又解文王所以使臣者,文王率诸侯抚叛国,而使之朝聘於纣,是故使臣於诸侯也。言使臣於诸侯者,正所以率抚之也。《左传》曰:“文王率殷之叛国以事纣。”是率诸侯使朝聘之事也。文王率诸侯使朝聘耳,非谓令此使臣自聘纣。或以经云“王事”,谓此使臣聘纣而反。知不然者,以此经、序无聘纣之事。传言率诸侯朝聘於纣,不言自遣人聘也。若其自遣人聘,安得连朝言之?岂劳使臣之聘,而言身自朝也?又序下笺云:“使臣以王事往来於其职。”是使臣行於所职之国,非適天子之都也。言王事者,以行役使出,是王者常事,即非適王畿也,故《鸨羽》、《杕杜》皆言“王事靡盬”,非聘天子之事,不得以王事之文便谓天子矣。言周公作乐,歌文王之道,为后世法者,谓今《乡饮酒》、《燕礼》皆歌《鹿鸣》、《四牡》、《皇皇者华》,此礼是周公所制法,后世常歌,是为歌文王之道为后世法。定本云“作乐以文王之道”,无“周公歌”三字。然《鹿鸣》、《皇皇者华》皆歌之,独於此言者,举中以明上下。传“思归”至“王事”。正义曰:传以靡盬为公义,故以思归为私恩,以我心伤悲出自其情,故曰情思。情思即私恩,主谓念忆父母。下章云“不遑启处”,将父、母,是也。笺以传言未备,故赞之云:“无私恩,非孝子。无公义,非忠臣。”故郑《乡饮酒》、《燕礼》注皆云“采其勤苦王事,念将父、母,怀归伤悲,忠孝之至”,是也。思归而不归者,以君子不以私害公,故又引《公羊传》不以家事辞王事以证之焉。《集注》及定本皆无“笺云”两字。又定本“私恩”作“思恩”。

 

  四牡騑騑,啴啴骆马。啴啴,喘息之貌。马劳则喘息。白马黑鬛曰骆。啴,他丹反。骆音洛。喘,川兖反。鬛,本又作“〈马巤〉”,力辄反,本又作“髦”,音毛。

  岂不怀归?王事靡盬,不遑启处!遑,暇。启,跪。处,居也。臣受命,舍币于祢乃行。跪,求毁反,郭巨几反,沈堪彼反。舍音释。祢,乃礼反。

  [疏]传“臣受”至“乃行”。正义曰:案《聘礼》云:“命使者,使者辞。君不许,乃退。厥明,宾朝服,释币于祢。”注云:“告为君使也。”又曰:“释币于行,遂受命,遂行。”注引《曲礼》曰:“凡为君使,已受命,君言不宿於家。”是臣出使,舍币乃行之事也。如《聘礼》既释币於祢,於行乃云“遂受命”,在释币之后。此云“臣受命,舍币於祢”,似受命在释币前者。此云“受命”,谓《聘礼》“命使者,使者辞。君不许”,受此被遣将使之命,其事在释币前也。《聘礼》又云“遂受命”者,谓受君言语聘彼之意,与此臣受命者别也。引此者,证“不遑启处”,言臣受命即行,是不遑启处也。

 

  翩翩者鵻,载飞载下,集于苞栩。鵻,夫不也。笺云:夫不,鸟之悫谨者。人皆爱之,可以不劳,犹则飞则下,止於栩木。喻人虽无事,其可获安乎?感厉之。翩音篇。鵻音隹,本又作“隹”。栩,况甫反。夫,方于反,字又作“鳺”,同。不,方浮反,又如字,字又作“鸠”,同。《草木疏》云:“夫不,一名浮鸠。”悫,起角反。

  王事靡盬,不遑将父!将,养也。养,以尚反,下注同,一音如字。

  [疏]“翩翩”至“将父”。正义曰:文王以使臣劳苦,因劝厉之。言翩翩然者,鵻之鸟也。此鸟其性悫谨,人皆爱之,可以不劳,犹则飞而后则下,始得集於苞栩之木。言先飞而后获所集,以喻人亦当先劳而后得所安。汝使臣虽则劳苦,得奉使成功,名扬身达,亦先劳而后息,宁可辞乎!汝从劳役,其言曰:王家之事,无不坚固,我坚固王事,所以不暇在家,以养父母。传“鵻,夫不”。正义曰:《释鸟》云:“鵻其,夫不。”舍人曰:“鵻,一名夫不。”李巡曰:“夫不,一名鵻。今楚鸠也。”某氏引《春秋》云:“‘祝鸠氏,司徒。’祝鸠,鵻,夫不,孝,故为司徒。”郭璞曰:“今鹁鸠也。”笺“夫不”至“栩木”。正义曰:言悫谨者,即宜不劳是也,故人爱之。言可以不劳者,以恶鸟劳苦,固是其常。悫谨之鸟,宜不为劳,尚则飞而乃有所集,是无不劳而安者,故曰:“人虽无事,其可获安乎?”鸟飞,自然之性,言劳者,喻取一边耳。

 

  翩翩者鵻,载飞载止,集于苞杞。杞,枸檵也。杞音起。枸音苟,本亦作“苟”,同。檵音计。王事靡盬,不遑将母!

  驾彼四骆,载骤骎骎。骎骎,骤貌。骤,助救反,又仕救反。骎,楚金反,《字林》云“马行疾也”,七林反。

  岂不怀归?是用作歌,将母来谂!谂,念也。父兼尊亲之道。母至亲而尊不至。笺云:谂,告也。君劳使臣,述时其情。女曰:我岂不思归乎?诚思归也。故作此诗之歌,以养父母之志,来告於君也。人之思,恒思亲者,再言将母,亦其情也。谂音审。

  [疏]“岂不”至“来谂”。毛以为,汝使臣在涂之时,其情皆曰:我岂不思归乎?我由汝诚有思归,是用作此诗之歌以劳汝。知汝以养母之志而来念,犹言念来养母,故王述曰:是用作歌以劳汝,乃来念养母也。郑以笺备。传“谂念”至“不至”。正义曰:“谂,念”,《释言》文。《孝经》曰:“资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,资於事父以事母而爱同。兼之者父也。”敬为尊,爱为亲,是父兼尊亲之道。又曰:“母取其爱。”《表记》曰:“母亲而不尊。”是母至亲而尊不至也。称此者,解再言将母。意以父虽至亲,犹兼至尊,则恩不至,故《表记》曰:“父尊而不亲。”母以尊少则恩意偏多,故再言之。笺“谂告”至“其情”。正义曰:《左传》辛伯谂周桓公,是以言告周桓公,故知谂为告也。言“故作此诗之歌,以养母之志,来告於君”者,言使臣劳苦思亲,谓君不知,欲陈此言来告君,使知也。实欲陈言。云是用作此诗之歌者,以此实意所欲言。君劳而述之,后遂为歌。据今诗歌以本之,故谓其所欲言为作歌也。凡诗述序人言以为歌,诗本其言皆曰歌。下云“歌《采薇》以遣之”,此《序》笺云“陈其功苦以歌乐之”,皆当时直言,非歌也。后为诗人歌,故云歌耳。又申传尊亲之意,言“人之思,恒思亲”者,尊之慈恩实亲多於父。文王述使臣之意,再言“将母”,亦其臣情之所欲,故再言之也。易传者,首章云“岂不怀归,王事靡盬,我心伤悲”,文连我心,是述使臣之辞矣。类此而推,则“是用作歌,将母来谂”,亦序使臣之意。既序使臣之意,明“是用作歌”,为使臣作此诗之歌,其“来谂”不得不为告也。犹君子作歌,维以告哀,是作歌所以来告,不得为念也。然臣有劳苦,患上不知,今君劳使臣,言汝曰“岂不思归,作歌来告”,是明已知其功,探情以劳之,所以为悦。序曰“有功而见知则悦矣”,此之谓也。

 

  《四牡》五章,章五句。

 

  《皇皇者华》,君遣使臣也。送之以礼乐,言远而有光华也。言臣出使,能扬君之美,延其誉於四方,则为不辱命也。使,所吏反,注下并同。不辱命,一本作“不辱君命”。

  [疏]“《皇皇者华》五章,章四句”至“光华”。正义曰:作《皇皇者华》诗者,言君遣使臣也。君遣使臣之时,送之以礼乐,教以若将不及,驱驰而行於忠信之人,咨访於五善。言臣出使,当扬君之美,使远而有光华焉。送之以礼乐,即首章下二句尽卒章是也。此谦虚访善,直为礼耳,而并言乐者,以礼乐相将,既能有礼敏达,则能心和乐易,故兼言焉。言远而有光华,即首章上二句是也。经、序倒者,经以君遣使臣,主敕使有光华。所以得光华者,当驱驰访善,故为此次也。序以君本送之以礼乐,欲使之远有光华,为文之势,故与经不同也。知远而有光华,亦是君所戒辞者,以首曰“皇皇者华”,而云君遣使臣,则知此辞亦君所敕遣也。且一篇之诗,独二句非君遣之辞,於文不体也。文王之臣,非不能奉命有光华,但此圣君之诗,垂示典法,君能戒遣使臣,所以臣无辱命。主美君遣,明是君之所敕,非说臣之自能矣。

 

  皇皇者华,于彼原隰。皇皇,犹煌煌也。高平曰原。下湿曰隰。忠臣奉使,能光君命,无远无近,如华不以高下易其色。笺云:无远无近,维所之则然。煌音皇,又音晃。

  駪々征夫,每怀靡及。駪々,众多之貌。征夫,行人也。每,虽。怀,和也。笺云:《春秋外传》曰:“怀和为每怀也。”“和”当为“私”。行夫既受君命当速行,每人怀其私相稽留,则於事将无所及。駪,所巾反。

  [疏]“皇皇”至“靡及”。正义曰:此述文王敕使臣之辞。言煌煌然而光明者是草木之华,於彼原之与隰皆煌煌而光明,不以高下而易其色也。以言臣之出使,当光显其君,常不辱命,於彼遐之与迩,皆使光扬,不以远近而易其志也。汝駪駪众多之行夫,受命当速行。每人怀其私,以相稽留,则於事无所及矣。既不稽留,恐无所及,故当速行,驱驰访善也。传“皇皇,犹煌煌”。正义曰:《东门之杨》曰“明星煌煌”,此犹彼也。以华色煌煌为宜,故犹之。传“每,虽。怀,和”。正义曰:本皆如此。此既以每为虽,怀为和,而章传云:“虽有中和,当自谓无所及。”王肃以为,下传所言,覆说此也,故述毛云:“使臣之行,必有上介,众介虽多,内怀中和之道,犹自以无所及,是以驱驰而咨诹之。”笺“春秋”至“所及”。正义曰:郑之此说,亦述毛也,但其意与王肃异耳。案《鲁语》穆叔云:“《皇皇者华》,君教使臣曰:‘每怀靡及。’臣闻之曰:‘怀和为每怀。’”是《外传》以为“怀和”,故郑引其文,因正其误,云:“和当为私。为和误也。”郑必当为“私”者,《晋语》姜氏劝重耳之辞曰:“‘駪駪征夫,每怀靡及’。夙夜征行,不遑启处,犹惧不及,况其纵欲怀安,将何及乎?西方之书有之云:‘怀与安,实病大事。’《郑诗》曰:‘仲可怀也。’《郑诗》之旨,吾从之矣。”观此《晋语》之文及《郑诗》之意,皆以“怀”为“私怀”之义,明《鲁语》所云,亦当为“怀私”,不得为“和”也。郑所以引《外传》而破之者,以毛传云“怀,和”,是用《外传》为义,故引而破之,言毛氏亦为“私”也。如郑此意,则传本无“每虽”二字。若“每”为“虽”,纵使变“和”为“私”,亦不得与毛同也。此既改传“和”当为“私”,下复解传“中和”为“忠信”,为之终始立说,明其不异毛也。盖郑所据者,本无“每虽”,后人以下传有“虽有中和”之言,下篇“每有良朋”之下有“每虽”之训,因而加之也。定本亦有“每虽”。又传以駪駪为众多,征夫为行人,故笺申之言:“众行夫既受命,当须速行。若每人各怀其私意,以相稽留,则於事将无所及。”言其将废失君命,后於事机也。此实使臣,谓之行夫者,犹《春秋》以使者为行人也。君遣使一人而已,而云众行夫者,使与上介、众介总戒敕之,非一,故言众也。案《聘礼》谓使者受命於君,唯上介立於其左接闻命,众介则不与。此得总敕之者,彼受命者,所聘之意,或国之密事,唯使与上介受之,故众介不与闻命。至君遣使臣,临涂戒敕,虽众介亦在也。如是,则《烝民》亦云“征夫捷捷,每怀靡及”,笺为仲山甫戒之,与此不同者,彼非君遣使臣之歌,述美仲山甫之德,观其文势,故与此异耳。

 

  我马维驹,六辔如濡。笺云:如濡,言鲜泽也。驹音俱,本亦作“骄”。濡,如朱反。

  载驰载驱,周爰咨诹。忠信为周。访问於善为咨。咨事为诹。笺云:爰,於也。大夫出使,驰驱而行,见忠信之贤人,则於之访问,求善道也。咨,本亦作“谘”。诹,子须反,《尔雅》云:“谋也。”《说文》云:“聚谋也。”

  [疏]“我马”至“咨诹”。正义曰:此文王教使臣曰:“我使臣出使,所乘之马维是驹矣。所御六辔,如污物之被洗濯,濡湿甚鲜泽矣。汝当乘是车饰,自谓无及,则驱驰速行,求忠信之贤人,咨访其诹事焉。”传“忠信”至“为诹”。正义曰:三章传云:“咨事之难易为谋。”四章传曰:“咨礼义所宜为度。”卒章传曰:“亲戚之谋为询。”此皆出於《外传》也。《左传》曰:“访问於善为咨。”杜预曰:“问善道也。”“咨亲为询”,杜预曰:“问亲戚之义也。”“咨礼为度”,杜预曰:“问礼宜也。”“咨事为诹”,杜预曰:“问政事也。”“咨难为谋”,杜预曰:“问患难也。”唯“难”一事,杜为“患难”,毛为“难易”,不同。然患难之事,亦须访其难易,理亦不异。馀皆与传同。毛据彼传,因以义增而明之。其“忠信为周”一句,《鲁语》文也。《鲁语》无“访问於善”一句。又云“咨才为诹,咨事为谋”,与《左传》异。韦昭以为字误,改从《左传》,曰:“才当为事。”又曰:“事当为难。”是也。馀与《左传》同。此四者,诹、谋、度、询俱访於周,而必为此次者,以咨是访名,所访者事,故先咨诹。事有难易,故次咨谋。既有难易,当访礼法所宜,故次咨度。所宜之内,当有亲疏,故次咨询。因此附会其文为先后耳。

 

  我马维骐,六辔如丝。言调忍也。骐音其。忍音刃。载驰载驱,周爰咨谋。咨事之难易为谋。易,以豉反。

  我马维骆,六辔沃若。载驰载驱,周爰咨度。咨礼义所宜为度。沃,乌毒反,沈又於缚反。度,待洛反,注同。

  我马维骃,六辔既均。阴白杂毛曰骃。均,调也。骃音因。

  载驰载驱,周爰咨询。亲戚之谋为询。兼此五者,虽有中和,当自谓“无所及成於六德”也。笺云:中和,谓忠信也。五者:咨也,诹也,谋也,度也,询也。虽得此於忠信之贤人,犹当云“己将无所及於事,则成六德”。言慎其事。询音荀。谘亲为询。

  [疏]传“兼此”至“六德”。正义曰:《左传》云:“臣获五善。”是也。《鲁语》曰:“重之以六德。”是传之所据。笺“中和”至“其事”。正义曰:此笺以毛传不明,赞成其说。经云周,传言中和。中和,周之训也。诹、谋、度皆咨周而得之,则周之中和为己之有,故言虽有中和,当自谓“无所及”者,即上“每怀靡及”是也。以君敕使臣云“若每人怀私,则於事无所及”,故当自谓“无所及”也。以此篇终,故传於是结之。然而《外传》云“忠信为周”,不言中和,故郑申言之。传云中和,正谓忠信也。然则毛传不言忠信,而云中和者,《中庸》曰“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,发而皆中节谓之和”,则中和者,秉心塞渊,出言允当之谓也。然於文,中心为忠,人言为信,是忠信、中和事理相类,故毛以忠信为中和。郑据成文,转之为忠信也。知五者,咨也,诹也,谋也,度也,询也者,以《左传》穆叔先解此五事,乃曰“臣获五善”,故知此为五者也。言虽得此於忠信之人者,皆於周咨焉,故云得之。咨出於己,非出於彼。同云得者,由遇彼贤,所以得访,故亦为得之於忠信也。虽得此五者,犹当云:“‘己无所及於事,则成六德。’言慎其事也。”韦昭云:“六德,谓诹也,谋也,度也,询也,咨也,周也。”案周者,彼贤之质,不当以周备数也。传云“自谓无所及成於六德”,笺申传说,言“犹当云‘己将无所及於事,则成六德’”。然则笺、传之意,以“自谓无所及於事”,是谦虚谨慎,以之为一,通彼五者为六德,不与韦昭同也。郑之此说,赞成毛义,故《郑志》张逸问:“此笺云:‘中和,谓忠信。’‘每怀靡及’,笺云:‘怀私为每怀,和当为私。’而此言忠信,愚意似乖也。”答曰:“非也。此周之忠信也。己有五德,复问忠信之贤人。”问意以传言“虽有中和,自谓无所及”,谓出於“每怀靡及”而来。笺以破“和”为“私”,则无复有中和之事。今又言中和,故怪而问之。郑答曰:“非也”,谓此“中和”非上“每怀”也。此自是“周忠信”也。言“中和”者,义出於“周”,不出於“每怀”也。由此言之,则张逸亦不知笺转“和”以申毛意,谓郑破“和”而非传,故有此问。郑答曰“非”,是郑不易毛也。但毛传质略,事之久远,未知郑之此说上当毛意以否,要以观其答意及笺意必当然也。王肃以毛传云“虽有中和”者,即上“每,虽。怀,和”是也。孙毓亦以为然,故其评曰:“按此篇毛传上下说自相申成。下章传云‘虽有中和,当自谓无所及’,即是上章谓‘每怀靡及’,‘每,虽。怀,和’之义也。笺既易之於前,为说於下云:‘中和,谓忠信。’自是周之训也,何得以释中和乎?上下错戾,不可得通。传义为长。遍检《书传》,不见训‘怀’为‘和’。假使训‘怀’为‘和’,中字犹无所出。《外传》言怀者,上下文势皆作私怀之义,则郑氏之言实有所据。而今诗本皆有‘每,虽’,则王肃之说又非无理。郑、王并是大儒,俱云述传,未知谁得其旨,故兼载申说之焉。”

 

  《皇皇者华》五章,章四句。

 

  《常棣》,燕兄弟也。闵管、蔡之失道,故作《常棣》焉。周公吊二叔之不咸,而使兄弟之恩疏。召公为作此诗,而歌之以亲之。常棣,大计反,《字林》大内反。召,上照反。为作,于伪反。

  [疏]“《常棣》八章,章四句”至“棣焉”。正义曰:作《常棣》诗者,言燕兄弟也。谓王者以兄弟至亲,宜加恩惠,以时燕而乐之。周公述其事,而作此诗焉。兄弟者,共父之亲。推而广之,同姓宗族皆是也。故经云:“兄弟既具,和乐且孺。”则远及九族宗亲,非独燕同怀兄弟也。序又说所以作此燕兄弟之诗者,周公闵伤管叔、蔡叔失兄弟相承顺之道,不能和睦,以乱王室,至於被诛,使己兄弟之恩疏,恐天下见在上既然皆疏兄弟,故作此《常棣》之诗,言兄弟不可不亲,以敦天下之俗焉。此序序其由管、蔡而作诗,意直言兄弟至亲,须加燕饫,以示王者之法,不论管、蔡之事。以管、蔡已缺,不须论之,且所以为隐也。此经八章,上四章言兄弟光显,意难相须;五章言安宁之日,始求朋友,以明兄弟之重。至此上论兄弟由亲,所以燕之。六章始说燕饫,即充此云燕兄弟也。燕、饫礼异,饫以非常事,燕主欢心,故言燕以兼饫。卒章言室家相宜,由於燕好,取其首尾相成也。笺“周公”至“亲之”。正义曰:此解所以作《常棣》之意。咸,和也。言周公闵伤此管、蔡二叔之不和睦,而流言作乱,用兵诛之,致令兄弟之恩疏,恐其天下见其如此,亦疏兄弟,故作此诗,以燕兄弟取其相亲也。此《常棣》是取兄弟相亲之诗。至厉王之时,弃其宗族,又使兄弟之恩疏。召穆公为是之故,又重述此诗,而歌以亲之。《外传》云:“周文公之诗曰:‘兄弟阋於墙,外御其侮。’”则此诗自是成王之时,周公所作,以亲兄弟也。但召穆公见厉王之时,兄弟恩疏,重歌此周公所作之诗以亲之耳,故郑答赵商云:“凡赋诗者,或造篇,或诵古。”所云诵古,指此召穆公所作诵古之篇,非造之也。此自周公之事,郑辄言召穆公事,因《左氏》所论而引之也。《左传》曰:“王怒,将以狄伐郑。富辰谏曰:‘不可。臣闻大上以德抚民,其次亲亲,以相及也。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,故封建亲戚以藩屏周。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,故纠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诗,曰:‘常棣之华,鄂不韡韡。凡今之人,莫如兄弟。’”周之有懿德如是,犹曰莫如兄弟,故封建之。其怀柔天下也,犹惧有外侮。捍御侮莫如亲亲,故以亲屏周。召穆公亦云是周公吊二叔之不咸,召公作诗之事也。检《左传》止言周公吊二叔之不咸,而封建亲戚,不言为恩疏作《常棣》。下云“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,纠合宗族於成周而作《常棣》”,则周公本作《常棣》,亦为纠合宗族可知。但传文欲详之於后,故於封建之下不言周公作《常棣》耳。末言召穆公,亦云明本《常棣》是周公之辞,故杜预云“周公作诗,召公歌之,故言亦云”,是也。此序言“闵管、蔡之失道”,《左传》言“吊二叔之不咸”,言虽异,其意同。吊,伤也。二叔即管、蔡也。不咸即失道也。实是一事,故郑引之。先儒说《左传》者,郑众、贾逵以二叔为管、蔡,马融以为夏、殷之叔世。故《郑志》张逸问:“此笺云周仲文以《左氏》论之,三辟之兴,皆在叔世,谓三代之末,即二叔宜为夏、殷末也。”答曰:“此注《左氏》者亦云管、蔡耳。又此序子夏所为,亲受圣人,足自明矣。”问者以昭六年《左传》曰夏有乱政而作《禹刑》,商有乱政而作《汤刑》,周有乱政而作《九刑》,三辟之兴,皆叔世也。彼叔世者,谓三代之末世也,则言二叔者,亦宜为夏、殷之末世,故言有周仲文,盖汉世儒者也,以为二叔宜为夏、殷之末,不得为管、蔡,故问之。郑答注《左氏》者亦云管、蔡,谓郑、贾之说也。又《左传》论周公吊二叔之不咸,而作《常棣》;此序言闵管、蔡之失道,故作《常棣》之意,则此云管、蔡,即传言云二叔可知,故云:“此序子夏所作,亲受圣人,自足明矣。”

 

  常棣之华,鄂不韡韡。兴也。常棣,棣也。鄂犹鄂鄂然,言外发也。韡韡,光明也。笺云:承华者曰鄂,不当作拊。拊,鄂足也。鄂足得华之光明,则韡韡然盛。兴者,喻弟以敬事兄,兄以荣覆弟,恩义之显亦韡韡然。古声不、拊同。鄂,五各反。不,毛如字,郑改作“拊”,方于反。韡,韦鬼反。“常棣,棣也”,本或作“常棣,栘”,音以支反,又是兮反。按《尔雅》云:“唐棣,栘。常棣,棣。”作栘者非。不、拊,不音如字,又芳浮反,二声相近也。拊亦作“跗”,前注同。一云“不,亦方于反。”

  凡今之人,莫如兄弟。闻常棣之言为今也。笺云:闻常棣之言,始闻常棣华鄂之说也。如此,则人之恩亲,无如兄弟之最厚。

  [疏]“常棣”至“兄弟”。毛以为,常棣之木,华鄂鄂然外发之时,岂不韡韡而光明乎?以众华俱发,实韡韡而光明,以兴兄弟众多而相和睦,岂不强盛而有光晖乎?言兄弟和睦,实强盛而有光晖也。兄弟和睦,则强盛如是,然则凡今时天下之人,欲致此韡韡之盛,莫如兄弟之相亲。言兄弟相亲,则致荣显也。郑以为,华下有鄂,鄂下有拊。言常棣之华与鄂拊韡韡然甚光明也。由华以覆鄂,鄂以承华,华鄂相承覆,故得韡韡然而光明也。华鄂相覆而光明,犹兄弟相顺而荣显。然则凡今时之人,恩亲无如兄弟之最厚也。传“常棣”至“光明”。正义曰:“常棣,棣”,《释木》文也。舍人曰:“常棣,一名棣。”郭璞曰:“今关西有棣树,子如樱桃,可食。”是也。与此唐棣异木,故《尔雅》别释。鄂犹鄂鄂者,以华之状宜言鄂鄂,故重言之。言外发也,谓华聚而发於外也。韡韡,华之貌,华非一色,故云光明。《静女》云“彤管有炜”,文与彤连,故云“炜,赤貌”。王述之曰:“不韡韡,言韡韡也。以兴兄弟能内睦外御,则强盛而有光燿,若常棣之华发也。”笺“承华”至“拊同”。正义曰:以鄂文承华下,故为承华曰鄂也。又古声不、拊同,不在鄂下,宜为鄂足,故知当作拊,拊为鄂足也。以鄂足比於弟,华比於兄,鄂既承华,文与拊连,则鄂、拊同比弟也。言鄂足得华之光明,是弟得兄荣也。又曰“恩义之显亦韡韡然”,则兄亦得弟之助。兄弟之相佐,犹华、鄂之相承覆也。易传者,以华之外发,取众多为义,未若取相承覆为喻,㖞理切近,故不从毛也。传“闻常棣之言为今”。正义曰:传以凡今者多对古之称,故辨之。既闻常棣之说,则知兄弟宜相亲,故以闻常棣之言为今,谓从今以去,宜相亲也。王道之曰:“管、蔡之事以缺,而为《常棣》之歌为来今。”是也。

 

  死丧之威,兄弟孔怀。威,畏。怀,思也。笺云:死丧可畏怖之事,维兄弟之亲甚相思念。怖,普布反。

  原隰裒矣,兄弟求矣。裒,聚也。求矣,言求兄弟也。笺云:原也隰也,以相与聚居之故,故能定高下之名,犹兄弟相求,故能立荣显之名。裒,薄侯反。

  [疏]“死丧”至“求矣”。正义曰:言兄弟人恩至厚,有死丧可畏怖之事,维兄弟之亲甚相思念,馀人则不能也。兄弟相念如是,则当求以相助,不得疏也。原与隰同聚矣,犹兄弟相求矣。原、隰以聚居之故,故能定高下之名,兄弟以相求之故,故能立荣显之誉,所以相半矣。

 

  脊令在原,兄弟急难。脊令,雝渠也,飞则鸣,行则摇,不能自舍耳。急难,言兄弟之相救於急难。笺云:雍渠,水鸟,而今在原,失其常处,则飞则鸣,求其类,天性也。犹兄弟之於急难。脊,井益反,亦作“即”,又作“{即鸟}”,皆同。令音零,本亦作“鸰”,同。难如字,又乃旦反,注同。摇音遥,又馀照反。处,昌虑反。

  每有良朋,况也永叹。况,兹。永,长也。笺云:每,虽也。良,善也。当急难之时,虽有善同门来,兹对之长叹而已。况或作“兄”,非也。叹,吐丹反,又吐旦反,以协上韵。

  [疏]“脊令”至“永叹”。正义曰:脊令者,水鸟,当居於水,今乃在於高原之上,失其常处。以喻人当居平安之世,今在於急难之中,亦失其常处也。然脊令既失其常处,飞则鸣,行则摇,不能自舍,此则天之性。以喻兄弟既在急难而相救,亦不能自舍,亦天之性。於此急难之时,虽有善同门来,兹对之唯长叹而已,不能相救。言朋友之情甚,而不如兄弟,是宜相亲也。传“脊令”至“急难”。正义曰:“脊令,雍渠”,《释鸟》文也。郭璞曰:“雀属也。”陆机云:“大如鷃雀,长脚,长尾,尖喙,背上青灰色,腹下白,颈下黑,如连钱,故杜阳人谓之连钱是也。”《小宛》篇曰“题彼脊令,载飞载鸣”,是脊令飞则鸣也。脊令既失其常处,飞则鸣,行则摇动其身,不能自舍,以喻兄弟相救於急难,亦不能自舍。然而此经直云“在原”与“急难”,何知不正以在原喻在急难而已,而必知急难谓救於急难者,正以上章“孔怀”,下章“御侮”,是相助之事,以此类之,故知为相救於急难也。但脊令不能自舍之貌犹可言,故云飞则鸣,行则摇。兄弟相救之貌不可言,故直云相救耳。

 

  兄弟阋于墙,外御其务。阋,很也。笺云:御,禁。务,侮也。兄弟虽内阋而外御侮也。阋,许历反。墙本或作“廧”,在良反。御,鱼吕反。务如字,《尔雅》云“侮也”,读者又音侮。此从《左传》及《外传》之文。很,日恳反。

  每有良朋,烝也无戎。烝,填。戎,相也。笺云:当急难之时,虽有善同门来,久也犹无相助己者,古声填、窴、尘同。烝,之承反。填,依字音田,与“窴”同;又依古声音尘。尘,久也。故笺申之云:“古声填、窴、尘同。”相如字,又息亮反,下同。

  [疏]“兄弟”至“无戎”。正义曰:兄弟之亲,不能相远。言兄弟或有自不相得,可阋很於墙内,若有他人来侵侮之,则同心合意,外御他人之侵侮。於此他人侵侮之时,虽有善同门来见之,虽久也,终无相助之事,唯兄弟相助耳。言兄弟之恩过於朋友也。云良朋者,以大名言之,其实同志之友,故下章曰“不如友也”。《论语》云“有朋自远方来”,亦其同志也。散文朋、友通也。定本经“御”作“{御示}”,训为“禁”。《集注》亦然。俗本以传为“御{御示}”。《尔雅》无训,疑俗本误也。传“阋,很”。正义曰:很者,忿争之名,故《曲礼》曰“很毋求胜”,是也。

 

  丧乱既平,既安且宁。虽有兄弟,不如友生。兄弟尚恩怡怡然,朋友以义切切然。笺云:平犹正也。安宁之时,以礼义相琢磨,则友生急。“切切然”,定本作“切切偲偲然”。琢,陟角反。

  [疏]传“兄弟”至“切切然”。正义曰:室家安宁,身无急难,则当与朋友交,切磋琢磨学问,修饰以立身成名。兄弟之多则尚恩,其聚集则熙熙然,不能相励以道。朋友之交则以义,其聚集切切节节然,相劝竞以道德,相勉励以立身,使其日有所得,故兄弟不如友生也。切切节节者,相切磋勉励之貌。《论语》云:“朋友切切偲偲,兄弟怡怡。”注云:“切切,劝竞貌。怡怡,谦顺貌。”此熙熙当彼怡怡,节节当彼偲偲也。定本“熙熙”作“怡怡”,“节节”作“偲偲”。依《论语》则俗本误。

 

  傧尔笾豆,饮酒之饫。傧,陈。饫,私也。不脱屦升堂谓之饫。笺云:私者,图非常之事。若议大疑於堂,则有饫礼焉。听朝为公。傧,宾胤反。饫,於虑反。朝,直遥反。

  兄弟既具,和乐且孺。九族会曰和。孺,属也。王与亲戚燕则尚毛。笺云:九族,从己上至高祖、下及玄孙之亲也。属者,以昭穆相次序。乐音洛,下皆同。孺,本亦作“”,如具反。

  [疏]“傧尔”至“且孺”。正义曰:上章已来,说兄弟宜相亲,故此章言王者亲宗族也。王有大疑非常之事,与宗族私议而图之,其时则陈列尔王之笾豆,为饮酒之饫礼,以聚兄弟宗族为好焉。为此饫及燕礼之时,兄弟既已具集矣,九族会聚,和而甚忻乐,且复骨肉相亲属也。言由王亲宗族,故宗族亦自相亲也。传“饫私”至“之饫”。正义曰:“饫,私”,《释言》文。孙炎曰:“饫非公朝,私饫饮酒也。”《周语》有王公立饫,又曰“立成礼烝而已”。饫既为私,不在公朝,在露门内也。酒肉所陈,不宜在庭,则在堂矣。《燕礼》云:“皆脱屦乃升堂。”《少仪》云:“堂上无跣,燕则有之。”是燕由坐而脱屦,明饫立则不脱矣,故云“不脱屦升堂谓之饫”。笺“私者”至“为公”。正义曰:此解饫为私之意也。以私在露寝堂上,故谓之私。若听朝则为公事,对公故言私也。知饫礼为图非常、议大疑者,以《周语》云:“王公之有饫礼,将以讲事成礼,建大德,昭大物。”言讲事、昭物,是有所谋矣。明图非常、议大疑而为饫礼也。《周语》曰:“王公立饫则有房烝,亲戚燕飨则有殽烝。”又曰“饫以显物,燕以合好”,则饫、燕礼异。序曰“燕兄弟”,此陈饫者,图非常,议大疑,乃有饫礼,则饫大於燕。燕亦是王於族亲之礼,故陈之示亲亲也。饫礼议其大疑,则妇人不与。立以成礼,则不必和乐。下章云“妻子合好”,此传曰“王与族人燕则尚毛”,以此诗饫、燕杂陈,故下笺云:“王与族人燕,则宗妇内宗之属,亦从后於房中。”是此章之中兼燕礼矣。上二句为饫,下二句为燕。饫陈笾豆,燕言兄弟,互以相兼也。传“孺属”至“尚毛”。正义曰:“孺,属”,《释言》文。李巡曰:“孺,骨肉相亲属也。”《中庸》曰:“燕毛以所序齿。”《文王世子》曰:“公与族人燕则以齿,而孝悌之道达矣。”王与宗族之人燕,以毛发年齿为次第也。《司仪》曰:“王燕则诸侯毛。”亦谓同姓诸侯也,故彼注云:“谓以发鬓为坐。朝事尊尊尚爵,燕则亲亲尚齿。”云“亲亲”,是燕同姓,明矣。

 

  妻子好合,如鼓瑟琴。笺云:好合,志意合也。合者,如鼓瑟琴之声相应和也。王与族人燕,则宗妇内宗之属亦从后於房中。好,呼报反,应对之应。和,胡卧反。

  兄弟既翕,和乐且湛。翕,合也。翕,许急反。湛,答南反,又作“耽”,《韩诗》云:“乐之甚也。”

  [疏]“妻子”至“且湛”。正义曰:上章并陈饫、燕之礼,此又论内外之欢也。王与族人燕於堂上,则后与宗妇燕於房中。王之族人见王燕其宗族,知王亲之,皆效王亲亲,与其妻子自相和好,志意合和,如鼓瑟琴相应和。於时兄弟既会聚矣,其族人非直内和妻子,又九族和好,忻乐而且湛,又以尽欢也。笺“王与”至“房中”。正义曰:此解天子自燕宗族兄弟,所以得致妻子好合之意。以其王与族人燕,则宗妇内宗之属亦从后於房中而燕,故有妻子也。宗妇者,谓同宗卿大夫之妻也。内宗者,同宗之内,女嫁於卿大夫者。《春秋》庄二十四年,“夫人姜氏入。大夫宗妇觌,用币”。谓之宗妇,明是宗族之妇也,故贾、杜皆云:“宗妇,同姓大夫之妇。”襄二年传曰:“葬齐姜。齐侯使诸姜、宗妇来会葬。”诸姜,谓齐同姓之女。宗妇,谓齐同姓之妇。是同姓大夫之妇名为宗妇也。《周礼·春官·序官》云:“内宗,凡内女之有爵者。”注云:“内女,王同姓之女。谓之内宗,有爵,其嫁於大夫及士者。”是王同姓之女,名为内宗也。天子燕宗族之礼亡,所以知王与族人燕,则宗妇内宗从后者,《湛露》曰:“厌厌夜饮,不醉无归。”传曰:“夜饮,私燕也。宗子将有事,族人皆入侍。不醉而出,是不亲也。醉而不出,是渫宗也。”笺云:“天子燕诸侯之礼亡,此假宗子与族人燕为说耳。”然则天子燕同姓诸侯之礼,犹宗子燕族人,则天子燕宗族兄弟为朝廷臣者,如宗子於族人可知。案《特牲馈食礼》祭末乃曰:“彻庶羞设於西序下。”注云:“为将馂去之。庶羞主为尸,非神馔也。”《尚书传》曰:“宗室有事,族人皆侍终日。大宗已侍於宾,奠然后燕私。燕私者何也?已而与族人饮也。此彻庶羞置西序下者,为将以燕饮与?然则自尸祝至於兄弟之庶羞,宗子与族人燕饮於堂。内宾宗妇之庶羞,主妇以燕饮於房也。”郑以彼《特牲》是宗子之祭礼,族人及族妇皆助,故经云:“宗妇执两笾,宗妇赞豆。”是宗妇及族人俱助宗子之祭。及至末,族人既为宗子所燕,明宗妇亦主妇燕之可知也。且上文庶羞尸祝兄弟之等,男子有庶羞,宗妇及内宾妇人亦有庶羞。今直云“彻庶羞”,明二者俱彻,二者俱燕也,故云:“祝至於兄弟之庶羞,宗子以与族人燕饮於堂。内宾宗妇之庶羞,主妇以与燕饮於房中也。”《曲礼》曰:“男女不杂坐。”谓男子在堂上,女子在房,故族人在堂,室妇在房也。宗妇得与於燕,明内宗亦与其中,可知宗子之礼既然,故知天子燕族人之礼亦然,故云“王与族人燕,则宗妇内宗之属亦从后於房中”。此证妻子止当言宗妇,并言内宗者,内宗,宗妇之类,因言之。此后燕及妻而连言子者,此说族人室家和好,其子长者从王在堂,孩稚或从母亦在,兼言焉。

 

  宜尔家室,乐尔妻帑。帑,子也。笺云:族人和,则得保乐其家中之大小。帑依字,吐荡反,经典通为妻孥字,今读音奴,子也。

  是究是图,亶其然乎!究,深。图,谋。亶,信也。笺云:女深谋之,信其如是。亶,都但反。

  [疏]“宜尔”至“然乎”。正义曰:王亲宗族而与之燕,族人化王,莫不和睦,则宗族同心,人无侵侮,然后宜汝之室家,保乐汝之妻子矣。若族人不和,忿阋自起,外见侵侮,内不相救,则不能保其大小,家室危焉。汝於是深思之,於是善谋之,信其然者否乎?既宗族须和若是,不可不亲焉,王所以燕之也。传“孥,子”。正义曰:上云“妻子好合”,子即此帑也。《左传》曰“秦伯归其帑”,《书》曰“予则帑戮汝”,皆是子也。

 

  《常棣》八章,章四句。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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